緋衣官袍,官位還不低呢,方才被她那麼一看便匆匆移開視線,可見心虛。
沒有證據的事,僅因留言便側目,可見人品。
紫宸殿內,陛下已經換了常服,朱櫻色圓領袍,眉眼之間同長公主有五分相似,這幅麵相在長公主臉上,是鋒利英氣的,在陛下臉上,倒是柔和些,顯得儒雅俊逸。
經三省核定的奏章疊在禦案上,大半都在彈劾長公主,看得陛下無名火起。
陛下翻過三本的時候,長公主求見。
分彆三載,兄妹頭次見麵,陛下麵色不善居上位,長公主低眉順眼在下首。
陛下沉著臉喝退所有宮人,“你們都下去!”
等宮人們退下去關好了殿門,管彤公主抬起頭來,隨意地坐禪椅上,真心讚道:“三年未見,阿兄更有帝王威儀了。”
聖人一改方才的怒容,快步走下來,端著管彤的胳膊將人從禪椅上捧起來,上上下下端詳許久,“瘦了,也黑了,鄯州三年,阿音吃苦了。”
管彤沒好氣,拍開兄長的手,“不是您貶我去的嗎?今日這般,又是哪門子情懷?”
“當日那般情形,文武百官半數都在麟德殿,我倒是想從輕發落,你梗著脖子不肯低頭,我訓一句你頂一句,我能如何?”
那時需要管彤去做這件事,原想著罰去道觀靜靜心,過兩個月再接回來就是了,誰知都商量好的事,她都能做得這樣絕。
“我是為了誰?”管彤又坐回去,沒骨頭一樣,“若不是拿我殺雞儆猴,您這位置,如今能坐得這般穩當嗎?”
隻有護得跟眼珠子一樣的人犯錯也不輕縱,眾人才會忌憚,才能令行禁止。
彼時她是最合適替陛下立威的那個人,兄妹兩個聯手做局,連太後都被糊弄過去,太後至今還以為兄妹鬩牆,三年都深怨陛下。
“結果呢,我三年受過,回來又是好大一頂帽子兜頭扣上。”管彤直視兄長,不依不饒,“兄長若是喜歡她,納進宮裡就是了,姐妹共侍一夫,前朝並非沒有過,何必來這一出?”
“三年前為你的楚妃,管彤公主的聲明便去了一半,如今,還要為楚家的娘子去另一半嗎?”
陛下坐小幾另一頭,“我自是知道你不會推她,阿音要對付一個人,最不濟也會抽鞭子,哪會直接上手。”
而且阿音從不打小娘子,三年前是為了他,才對淑妃動了手。
手下分寸好,阿音那頭還沒到鄯州呢,淑妃臉上的傷都快好了。
“楚家,出一妃位已經足夠了,不會再出第二個。”
管彤一顆金杏扣他嘴上,“你不納她又何苦招惹她?若無陛下種種縱容,她怎會領人上花萼相輝樓,還構陷公主?”
這分明是有恃無恐才做得出來。
陛下咬了一口杏,“從前想過,孀居如何?既是你情我願,封個婕妤養在宮裡也無不可,可她自作聰明算計你,這便不行。”
“彆!”管彤打斷他,“可莫拿我做借口,四境君主,總借幼妹的名,你不也不怕被人笑話,我再不替你擔。”
管彤倒不意外她兄長這順水推舟的做法,但不讚同,“與你而言,這都是小事,可於她而言,是頂天的大事。”
“天下誰人都能存一段風月心思,唯你不行。若你從來不曾給過她什麼,從根上掐斷了她的念想,又怎會有這一出。”
管彤站起來,啃一半的杏子扔在幾上,“你也有妹妹,未來也會有女兒,你也希望我們,隻是某些郎君嘴裡的你情我願嗎?”
“怎麼會!有朕在,誰都莫想委屈你!你在瞎想什麼!”
“因為天下無人越過你去,所以你不予楚家大娘名分也活該無人為她出頭,是嗎?陛下是天下之主,就不怕上行下效嗎?”
這一刻,管彤麵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早已駕崩的阿翁。
陛下反駁不了半分,還是試圖道:“你倒是肯為她出頭。”
“不是為她,是為你啊我的阿兄!”管彤已經行至門前了,又停下,“為兄為父,兄長都無可挑剔,可你是大渝主君,私德不容有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