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裡褚康時挑眉做小動作,緊接著那名中區的小夥兒立即跟上。
薑怡妃不甘示弱,依次下手勢讓助理跟價。
褚康時喊得情緒愈發高漲,節奏飛快:“......六十七萬!......七十二萬!......八十萬!”
公司瓷器部門對龍鳳碗的估價是一百萬,意味著超過這個數,就要開始妥善加價。
褚康時:“九十五萬,中區。”
下一口一百萬,是她的。
甜味在口腔裡蔓延,有種提前慶祝的暢感。
薑怡妃靠在欄杆上,可樂瓶擱在外麵,慢慢斜起點兒角度——
就在這時,清亮違和的開門聲忽從對麵傳來,在耳邊蕩起音波。
有幾道模糊身影闖入,瞳孔頓住。
搖瓶子的動作僵住。
不等她反應過來,聽到底下褚康時高喊:“一百萬!來自二層包廂新的買家!One million! From the new collector upstairs!Thanks!”
拍品突破一百萬大關,底下觀眾被點燃情緒,掌聲雷動。
“妃姐?超了!下一把咱加多少?還是二五八嗎?”張雅君一個人在一樓台下有些不知所措,按住耳朵裡的耳機,用麥呼喚她,“妃姐?喂?薑總?你在嗎?”
她仰頭查看薑怡妃的位置。
姿態端莊的女人筆直地站在扶欄旁,四周沒有任何人,光撒在她黑裙的周身,恍如遺世獨立,目視前方,表情凝重。
薑怡妃看清了對麵一行人,目光久久落在中央。
眼熟的男人穿著卡其色長風衣,衣角飄動,從容又優雅。戴著一副她從未見過的黑框眼鏡,襯得模樣有點比不戴時溫和老實。
他與她對視著,沒什麼表情浮動,感覺已經坐在防窺玻璃後麵觀察她了許久,所以並不意外。
薑怡妃無聲呼氣,有些不爽。
無論是被窺探,還是被搶價。
他抬起手裡的保溫杯,貼近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做了個敬酒的手勢,像是打招呼。
剛才喝下的冰涼汽水隨著食道流入身體,腦子瞬間清醒。
薑怡妃穩住心態,頷首給了回應。
對麵的他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嘴角上翹,輕啜了一口杯沿。一瞬間,他的眼神更加明亮了,仿佛是在享受著保溫杯裡的液體帶來的滋味。
亦或是在為這一刻超越她的愉悅和勝利而微笑。
手指止不住聚攏,塑料瓶受到擠壓發出隻有她聽見的劈啪聲,像冬日壁爐裡火堆,時不時冒出火星。
助理在耳機裡小聲又激動地繼續對她呼著:“薑總!薑總!超過一百萬了,我們還跟嗎?”
薑怡妃收回視線,扶住耳機,淡道:“雅君,跟上。”
拍賣師迅速喊出她們的價格:“一百零五萬!回到後區的客人!”
對麵男人也輕輕晃了晃保溫杯,似乎是故意學她方才的手勢,追上來。
底下拍賣師立刻改口:“一百一十萬!來自二層的客人。”
薑怡妃蹙眉,冷著臉咬了咬唇。
角逐重新開始。
每次她出完價,他總是在拍賣師要落槌之前不緊不慢地做手勢,壓她一頭。
這種感覺宛如被森林裡的高等動物盯上,迅速逼近,但不急著向獵物使出致命一擊。
他們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陷入虛實交錯的角力中。
進行了幾個回合,價格喊到了一百五十萬,依然在他那兒。
商品已經溢價嚴重,可以看出對方的決心。
他要這隻碗有何用?還是說故意耍她?
首先否決了第二種猜測,他不像是喜歡惡作劇的人,兩個人在一起時,他足夠自持紳士,優先照顧她的感受。
薑怡妃開始猶豫。
讓或不讓。
“一百五十萬一次!”
台上的褚康時麵色也不佳,他的幫手提前退出“角鬥場”,拿不到東西,估計心裡氣得很。
她還有機會競爭,但取決於這筆交易值不值一百多萬。
正逢搖擺之際,手機震動。
低頭劃開短信:
【妃,要不要考慮讓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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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竹葉靈芝團雲龍穿花龍鳳碗最終以200萬的價格落槌,整整兩倍溢價。
“薑總,我們晚了一步。”助理張雅君在會展門口的櫻花樹下找到她,兩手空空,“拍走東西的宋先生已經私下轉給褚康時了。”
薑怡妃氣定神閒,安慰她說不要氣餒。
張雅君越想越不甘心:“可惡,我找人時看到他們在吸煙室談笑風生就有點後怕,果然被擺了一道。前期和我們競價的134號小夥兒不是褚總的代理,後來樓上那名戴眼鏡的帥哥才是。”
氣成這樣了,還不忘叫人家帥哥。
薑怡妃輕微勾起嘴角,擰開新買的飲料遞過去:“喝口可樂,消消氣。”
她眼底仿佛有一片寧靜的湖泊,不會被外界的漣漪所驚擾。
張雅君接過瓶子,詫異地問:“您怎麼還笑得出來?”
讓褚康時以兩倍溢價買走一個瓷碗,為什麼不能高興。
這說明她最後沒有聽那男人的話,賭對了。
她猜到了他們是一夥的,所以後麵是故意抬價。
新奇的是,他也願意陪她玩。
“雅君,心態要穩,船還沒到橋頭。”薑怡妃挑眉,“戴眼鏡的帥哥姓宋?”
“對,千真萬確,我聽到褚康時喊他老宋。”
宋...誠....
已經知道兩個字了。
褚康時善於瓷器鑒定,所以他有可能也是瓷器相關的人。
瓷器協會裡三十歲左右姓宋的專家......
腦子閃過海關室文件上行雲流水的簽名。
【宋聿誠】
春風襲來,櫻花飛舞,落下一片花瓣,掉在肩膀發出細細的聲音,薑怡妃側頭拂去。
胸膛裡好像藏著一隻蓬勃的小鳥。
原來他們離得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