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紓睜大眼睛,一聲慘叫卡在他的喉嚨中。
李廷玉猛地把他的手指揮開,臉上露出嫌惡至極的表情,用手絹拚命地擦拭著剛剛碰過謝紓的那隻手,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般厲聲喝道:“謝紓!你又想玩什麼把戲?!你做了那麼多壞事還沒玩夠嗎!”
謝紓疼得眼眶都紅了。他這副身體的神經一向比彆人敏感,因此他格外害怕受傷。少年原本蒼白漂亮、宛如瓷器一般的手指被活生生擰斷,森森白骨竟直接從皮膚表層穿透出來,僅僅隻是輕微動一下,十指連心的痛楚就快要了謝紓的命。
李廷玉看著眼前少年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與委屈,一雙黑色的眼睛中寫滿了茫然與局促,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他最討厭看見眼前這人露出這種無辜的神情——他裝什麼裝?!
他再次一劍刺來,謝紓手足無措,狼狽不堪地抱著酒壇,十指鑽心的疼讓他快暈過去,可是他卻死死地把酒壇護在懷裡,唯恐好友把它打翻。
這是他準備了十年的生日禮物。
然而平時總是俠肝義膽、熱血心腸的仙盟盟主此刻臉上刻滿了恨意,咬牙喝道:“謝紓,你是真的恨我。殺了我的未婚妻,卻偏偏還要在我的生日宴上搗亂麼?謝紓!你真是冷心冷鐵!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般蛇蠍心腸的惡毒之人存在???”
謝紓被他吼得茫然了一下,眉眼間滿是怔忡。
“你的未婚妻?隋姐……?她怎麼……”
謝紓難以置信,他嘴唇顫抖了一下,“怎麼可能?我昨天還見過她,她還送給了我香囊,還抱了抱我,她明明好好的,我……”
他手忙腳亂地摸了摸衣服,似乎想要摸出那個香囊,可是什麼也沒摸到。
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如遭雷擊,像是有些不能接受般,傻在了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廷玉一劍刺破懷裡的酒壇,桃花香與酒香瞬間充斥了整座連廊。
確實如謝紓說的,這是一壇絕世好酒。
謝紓呆呆地站在原地,飛揚的碎片劃傷了他俊秀的臉頰。他一身似火般的紅衣被酒水沾濕,在夜風中顯得更加單薄與孤獨無助,像是一個忽然被大人狠狠打罵的小孩。
——可他偏偏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他抬起被冷汗浸透的濃深眉睫,眼底儘是茫然,“廷玉,一定有什麼誤會,我……”
他的大腦嗡嗡作響。
係統看在眼裡,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愈演愈烈,而這預感在下一秒,便已經成真。
它像是怕嚇到謝紓一般,輕聲問道:“……謝紓,你還記不記得,你死了多少次了?”
謝紓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不明白係統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啊,啊?大概,呃,也就一百多次吧,怎麼了?”
“……”係統覺得如果它有心臟的話,此刻它的心臟已經被捏起來一般疼了。
但它沒有,於是它隻能靜靜地提醒謝紓,道:
“……不,你已經死了一千八百八十八次了。”
謝紓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沒反應過來,而下一秒,他忽然被一劍洞穿。
李廷玉握著自己的佩劍,在長劍刺穿少年單薄的身體時,他又殘忍地旋轉了一下劍柄。
謝紓看起來還是茫然極了,腦袋一片混亂,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春雷似乎在遠處的平野炸響,他的頭一陣轟隆隆地疼,仿佛那雷落在了他身上一般痛苦,他成為了一塊烈焰燃燒的木,下一秒就要被燃燒成灰燼。
他抬起眼睛,裡麵似乎有水霧彌漫,不知所措地看著一臉厭惡的李廷玉,隻能語無倫次道:“對、對不起,我……我?我、我的肚子有點疼,廷玉,我先走了。我、我……”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往前一撲,劍從他的腹部殘忍地穿破,他幾乎掛在了劍柄的位置,手指抓著劍鋒,被劃得鮮血淋漓。血沫沾在他蒼白的唇邊,他囁嚅了幾下,咳了一口血。
李廷玉被他那口血噴了一臉,愣了愣,冷聲道:“裝什麼裝?我把你抽筋扒皮你都能不吭一聲,現在裝這般弱給誰看?居然還有臉出現,你有想過那些因為你而枉死的冤魂——”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皺起眉來,伸出手捏住謝紓蒼白的下頜。
今夜燈火通明,慘白的月光從雲層後探出頭,冷冷地灑落一地銀霜,冰涼如雪。
謝紓臉上遊動著一小塊魚鱗般的月色,他半垂著眼睛,殘月倒映在他逐漸渙散開來的眼瞳,死寂一般的毫無生機,令人想起森林深處的枯潭。
謝紓的頭無力地垂下,他似乎強撐著什麼,但腹部的血越流越多,他口裡吐出一口氣,胸膛便一動不動了。
像是一隻壞掉的娃娃,無力地掛在劍上。
李廷玉皺了皺眉。
他冷聲道:“你怎生這般弱?你……”
他忽然臉色一變,摸上謝紓的腹部。
少年的腹部本該柔軟溫熱,像是小貓肉墊,可此刻卻被纏滿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濃鬱的藥味和鮮血的味道散在空中,冰得懾人,本應該溫和運轉的靈核此刻已經空空蕩蕩。
他意識到什麼不對,心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聲音驟然縮緊:“你的氣息……不對,謝紓,你的金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