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舟舟,你似乎很久沒有叫我阿晚了。”
沈放舟迷迷糊糊地分不清夢與現實,說話也顧不上邏輯:“噢、噢,你說這個啊。”
謝歸晚低聲:“我記得,似乎是有人恭喜你要和我結為道侶,打這之後,你就不這樣叫我了。”
“對啊門主,”沈放舟聲音逐漸低下去,“再這樣叫你我擔心被人誤會,畢竟我又不是......”
你的道侶。
聲音沉下去,徹底消失。
謝歸晚閉上眼。
沈放舟說掛念也好說思念也好,沒有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猶豫——因為她坦蕩,她未入情愛所以心如赤子,她將自己視為友人所以不沾情欲,於是哪怕重提舊事也依舊坦然。
可她卻沒有這份坦蕩,更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沈放舟將她推給彆人。
謝歸晚深吸一口氣,叫自己搖動的神魂穩固下來。
下一秒,不出意料的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因為無足輕重的小事而魂魄有動,謝歸晚,你不需要再思忖一下前路麼?”
那聲音冷如昆侖雪,銳如龍鳴劍,不知從何而來。
“至少比死守著境界不放要知道變通。”謝歸晚言語漠然,不假辭色。
聲音卡了一瞬,接著平靜道:“我隻是要提醒你,你倘若進了兩界山,我恐怕不能第一時間救你。”
“我從未需要你救過。”
“嗬,”聲音終於有波動了,“為了一個劍修寧願耽誤耗費無數精血的籌謀,真是可笑。”
謝歸晚亦是冷笑,直接切斷了和那聲音的聯係。
無需解釋也不必解釋,她不懂這樣的赤子之心是多麼難得,更不懂願意為無關之人孤身橫劍是如何罕見。
世上不缺孜孜不倦追求成仙的修士,卻缺一個在奔赴去路時,不忘轉頭看一看旁人的沈放舟。
會是她的。
如此多年如此歲月,她謝歸晚要的,就一定會是她的。
*
夜色闌珊合該休息,兩人聊的有些累了,寧如月伸個懶腰,想要拜彆程澈。
程澈卻忽然道:“小月,聽說當日在城頭之上,是沈劍尊殺了金丹魔將?”
“噢,你說這個啊?”寧如月搖搖頭,表情分外不忿,“是她,我跟你說程姐姐!我真是想和她們這些天才拚了,那可是金丹圓滿的魔將,居然都死在她這一劍之下。”
金丹圓滿嗎?
程澈垂眸看了看握劍的手,她現在也是築基圓滿,分明和沈放舟是一樣的境界,可不要說金丹圓滿,就連方才那隻五足馬,她都無力抗衡。
可沈放舟做到了。
察覺到程澈的沉默,寧如月立刻誒誒起來,她知道程澈對修為一事極其看重,甚至傳聞說她曾有走火入魔的時候。
這一年程澈在徽州關也極有名望,城主隕落的短短幾分鐘間,甚至有人請她代位,組織眾人守城。
“程姐姐你彆多想啊!”寧如月火速道,“天生劍骨何其罕見,幾百年來也不過一個沈放舟。更何況我觀她那日出手天象不凡,也許是有劍閣給予的寶物呢?”
程澈抬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內斂溫和:“謝謝小月這樣勸誡我,不過,我也沒有你想的這樣鑽牛角尖,天色不早,你也去休息罷。”
寧如月見她這幅神情鬆一口氣,打了個哈欠也就乖乖地出了門。
她不回頭,仗著兩人的交情也懶得客套說再見。
因此也就錯過了,程澈眼底那愈發濃重的黑氣。
“劍骨——劍骨——”
“想要什麼就去搶,天生劍骨,也能剜出來換上!”
“你死我活爾虞我詐,仙魔如此、仙與仙豈不更如此,活下來的,才有話語權定奪黑白......”
空蕩的房間內,飄蕩著尖銳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