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召喚了。

總之就是在漫展上出單的時候……一道白光閃過，既沒有異世界轉生泥頭車，也沒有什麼工作到猝死的悲慘過去，我套著假發和矽膠腹肌，咚地一聲出現在了女神麵前。

“……這就是這次的勇者嗎。”

就好像是異世界廁紙輕小說教科書一樣的女神麵如死灰（？）地看著我，然後說出了她的請求。

“麻煩你去撅、撅了魔王吧。”

———？

先不說被召喚的事。

“我是女的。”

我指向自己，冷靜地闡述道。

*

女神凝住了。

然後，那副如同清輝般聖潔的臉蛋開始冒冷汗。

“咦……不對啊，這次生成……召喚出來的勇者和前幾次都不一樣嗎……”

女神從高台上走下來，慘叫著觸碰我的身體，在發現我的腹肌真的是可脫卸的時候，表情已經完全放空了。

我站起身，彈了一下衣服，把發網和假發一起扯了下來。

“我是二次元，很懂這個。你要不先走一下流程吧，我就當是打工了。不過撅人不行，我從生理上做不到———”

“那可怎麼辦啊！”

女神好像比我還要抓狂，“那，那你要怎麼才能打敗魔王呢！”

“……”

她的話裡槽點太多了，以至於我不知道應該從哪一個問起。

“如果一個世界要靠勇者撅魔王才能拯救的話，那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

我如此斷言。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女神坐在禦座的台階上，把頭埋進膝蓋，她的羅馬式長裙散開，這副樣子毫無女神風度。

我過去把她的長裙橫向拉開一些，然後墊著她的裙子也坐在台階上。

“那麼你有什麼訴求呢？講出來。”

女神緩了一會兒，開始講述起了這個世界的情況———

果然是異世界輕小說標配中的標配，當她準備長篇大論開說異世界風土人情的時候我冷靜地打斷了她，告訴她這些我已經評鑒的夠多了不必贅述，挑重要的講。

“……比如說為什麼要我做我做不到的事。”

“………”

女神歎了口氣。

“我不擅長創造世界……你也知道的，當世界以一種邏輯自洽的形式運行起來的時候，就不要深究一些偶爾出現的問題了……”

好沒用，簡直就像是剛學會【hello world】就去亂敲代碼的廢物程序員。

“所以，每當世界運行一段時間，就會有屎山一樣的滅世災害出現。”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

“所以，為了不動世界規則的基礎錯誤，本土居民又無法自己戰勝災害，你就需要一個外部的因素……”

我這樣說，她點點頭。

“我？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可從來都沒有戰鬥過啊。”

女神伸出手指，在我麵前搖了搖。

“不，你可以的。因為你已經是我第四個召喚出來的勇者了。”

———真不想知道前三個前輩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讓女神產生“勇者隻要撅魔王就好”的認知偏差。

“……因為我也不會創造召喚係統，就隻能用開源的、就、就是彆的神設計的勇者召喚係統……”

女神結結巴巴，我很想問一句你用的該不會是盜版的吧，但出於禮貌還是閉嘴了。

“雖然確實是解決了……雖然確實是解決了呢……”

女神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一些不想回憶的東西。

———要來了嗎。

“一代目的災害，魔王化身為蜂巢意識和快速孕育怪物的蟲母，”女神移開眼睛，“萬千怨念彙集而成，它的子裔傾巢而出，捕食我的孩子們，撕咬他們的血肉。國家節節敗退，這時，一代目勇者相應召喚而來。”

她揮動手臂，在我麵前投射出影像。鋪天蓋地的奇形怪狀怪物在一個有著些微女性特征但是仍然長著異形肢體和頭顱的蟲母指揮著它們攻城掠地。

“他勇武無雙，單騎闖入巢穴，力戰子裔，抵達了魔王的麵前。”

“———然後說【我就喜歡這種勁的】，砍爆了蟲母的育生室，二人幸終。”

“你等一下。”

我按住額頭，製止了她的發言。

“事實上呢？”

“……魔王低估了人類的xp，它沒有人類的概念，就隻是災害的具象化而已，但如果因為被撅了就免於被砍，那它也太掉價了，狠狠咒罵了一代目勇者的xp和人類肮臟的感情之後它自己消散了。”

———所以果然是被撅了。

有種不好的預感。

女神繼續訴說：“在見識了人類思想的肮臟時候，二代目的災害卷土重來，這次魔王化身為一位以權謀私的男性模樣，暗殺政敵，滅門，下毒，陰謀……無所不用其極，最後掀起戰火，席卷整個大陸。同時，利用權力，魔王成為了一個暴君，巧妙地引誘著有所求之人成為他最忠實的擁護者，合理合法地將大陸引導向毀滅之途。”

影像變化，完全摒棄了蟲母路線的魔王笑看鮮血濺身，殺人全憑心意，反抗初現便被他強力鎮壓，求饒、利誘、暴力……什麼也不能讓他產生波瀾，魔王隻是在高效地破壞世界。

———變成男性外貌了啊……果然還是留下心理陰影了。

“二代目勇者加入了起義的隊伍，執劍斬殺貪汙官員、整頓腐敗主教，他成為了撕裂帝國黑暗的黎明曙光……然後抵達了暴君魔王的王座前。”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了。

“———二人幸終。”

“你等一下。”

我指向驟然關閉的影像。

“魔王是不是被撅了？是不是被勇者撅了？”

“………”

女神吐槽道，“魔王用比上一次臟了幾倍的詞彙量大罵特罵，在社會裡浸染了一段時間讓他理解了一部分規則和行為，但他沒見過這種。他從高塔上一躍而下然後消散了，據說在空中飛的時候還在罵勇者。”

魔王———

雖然你罪有應得……但原來你會被這種事破防嗎。

“三代目的災害，魔獸們被魔王整合起來，魔王成為了獸群的核心。魔獸開始從未有過地進化和智慧增長，統禦它們的，就是自混沌中析出的究極之獸———”

“已經和人形沒有關係了呢。”我吐槽道，“勇者是不是影響到魔王心態了啊。”

影像裡，魔王化身成為毛茸茸的威武巨獸，金色獸瞳，吼叫時萬獸呼應。

———連語言功能都不準備要了，這是為了隔絕所有被撅的要素嗎。人類的xp，真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啊。

“……三代目勇者是福瑞控。”

女神說。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

“OK，不用再講下去了。”

我伸手製止，把混沌話題的開啟掐滅在搖籃中。

“———你懂了吧。”

女神直勾勾地盯著我。

“雖然不知道這次出了什麼問題，勇者變成了女性，但是……你懂吧？”

我理解了。

“這簡直就是照著答案出題……難怪是叫勇者召喚。”

完全是照著xp選的勇者，對於魔王來說侮辱性更高於傷害性吧。

“……那你給我看看現在的魔王長什麼樣。”我朝女神伸手，“給我看看。”

“……沒有。”女神攤手，“這就是問題所在。”

“什麼意思。”

我疑惑地望向女神展示的世界現況，國泰民安，富裕美好，這一派和平的樣子，和她所描述的前幾次災害全然不同。

“這次的魔王……到現在都沒有現身。”

女神揮去影像的魔法，這樣說。

“明明已經檢測到它出現了……但到現在都沒有決定以什麼形態毀滅世界。”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

“也就是說，看來這次魔王準備在勇者被召喚過來以後再變換形態，對方應該是這麼想的。”我做出推測，“變成勇者不會感興趣的形態？決一生死？”

“我也不能放任彼此就一直這樣僵持……”

女神想要起身，但因為我坐著她的裙子，她又坐下了。

“但因為你是女性，情況又出現了轉變。”

我理解了。

既然魔王會被勇者撅已經成為了一種威懾，那麼女性勇者的出現就會破壞這種威懾———說到底為什麼撅魔王真的會威懾到對方，這點暫且不論。

“至少，請以傳統觀念的勇者出現在大眾麵前吧……四代目的勇者啊。”

女神這樣向我請求。

所以說傳統觀念的勇者到底是個什麼形象……變態嗎。

我翻翻我的包，拿出一遝塑封資料。作為女性去扮演二次元男性已經熟門熟路，

“沒事……不就是角色扮演嗎。彆小看我的職業素養，你是想要什麼款勇者的？溫柔學長、霸道總裁、傲嬌年下、冷酷雙開門冰箱、絕望的主夫、舊情難了前夫哥我都可以做。”

“………？”

女神瞳孔大震，她迷茫地翻看著我的資料，我就坐在旁邊調整我的塑料腹肌。

“……為了讓尚未出世的魔王體會到勇者的震懾感，請你表演這個……勇者大人，可以嗎？”

女神看完我的扮演要求，略加思索，選擇了其中一個。

【你是我的（性感氣泡音）

不會讓你從我的手心逃走的，小貓咪（低聲）

霸道占有欲COS委托↑為扮演要求】

“………這是最油的一個，最近的單主都不點這款了。”我露出有些一言難儘的表情，“真的嗎，這樣就可以嗎？你的口味未免有點太古早了……而且說實話，這款是我演的最爛的一款……”

“我也沒有喜歡這一款啦！”女神欲蓋彌彰地吐槽道，“總之，隻要你再用力一些，魔王就會被這種假象迷惑而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不就有更多時間調查了嗎？！”

“———明白了。”我把地上的假發拿起來，戴回頭上，“這麼說我得隱藏我的女性身份，一直穿著男裝……”

“那倒沒有那麼硬性的要求，”女神擺擺手，“你也可以穿女裝的，反正大家對勇者會做出的事情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了，大家都隻會覺得勇者做這種事很正常啦，彆有太多壓力。”

勇者在這個世界是變態的代名詞嗎。

“多正常的孩子啊……”女神充滿複雜情感的眼睛注視著我，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我的眼皮，“每個勇者召喚出來的時候都這樣正常……為什麼最後會發展到那一步呢。”

異世界的水土還真是養人啊，我對我的未來隻有悲觀。

“我會從你的這隻眼睛看著你的，有什麼問題儘管和我商量吧。”

她一推我的肩膀，白光閃過，我感覺我離開了她的神國，向下墜落。

再次觸及地麵，是大理石鑄就的圓形魔法陣中央，在我尚且未能從地上站起來時，便聽見了如同雷鳴的歡呼。

“勇者召喚出來了！”

“這是女神的旨意！”

“王國又將繼續繁盛了！”

我抬起頭，如同任何廁紙輕小說的開頭，王座上的國王、露出喜悅淚光的公主、排列兩側，秩序井然的騎士集團和貴族……像教科書一般的模板，讓我不由得一時失語。

———對了，還得按照女神的要求進行角色扮演呢，這可不能忘。

……等等，女神還沒有指定咯噔台詞的委托人……這可怎麼辦，這麼多人，我要對著誰扮演？

———那就全部一起來吧。

我一捋頭發，開始按照角色性格進行對話。

“呼，有趣的陣仗，這是為了歡迎我嗎☆”

音樂驟停，宮廷樂師們帶有疑慮地減緩了樂聲的推進。

“真是的，不要害羞啊☆”我環顧四周，考慮到未出現的魔王也可能藏在其中，窺伺著我的初次登場，我踏出魔法陣。

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退開了一步。

“究竟是哪一位小貓咪☆把我召喚出來的呢。”

我朝著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去，他們如摩西分海一般分開，露出了一個白胡子老頭，他穿著星辰圖像的長袍，是因為法杖很重的關係嗎，感覺他有點緊張。

“有趣的老頭，”我一步步走向他，他退無可退，隻能勉強笑著把法杖架在我和他之間，我用氣泡音低語，“是你？嗯？就是你嗎？”

老頭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以一個不符合老年人身手的靈活騰躍，和我在這片人群的圍牆裡相互打轉。

“不是老身，雖然幫了一些忙，但最出力的還是公主，她才是主導儀式的人！”

“咦？老師？！”

是嗎……

我若有所思地回過頭，望向剛剛還在喜極而泣的公主。

“小貓咪（低語）原來是你（震聲），一看到你，我就為你的眼眸傾倒☆”

這種咯噔台詞平時光是看見我就要忍不住轉開，但沒有辦法，如果這是工作要求，我會飽含深情地念出來。

“勇者大人……”

公主顯然是被台詞震撼了，在她尚且呆愣的時候，騎士團的士兵便擋在了她的前方。

“有趣的女人☆”我眨了一下眼睛，正要繼續講下一句。

“……雖然我主持了召喚儀式，但是提出要召喚勇者的是爸爸啊！”

公主這樣大聲說道，一指王座上的白發國王。

“咦？”

“謔……”我繞開護到公主麵前的護衛，閒庭信步地走向門戶大開的王座前。

不知道是不是王座不太舒服，老國王抓著扶手調整了好幾次坐姿，露出了有些絕望的神情。

“有趣的國王☆”我站在國王麵前，感覺陰影已經完全籠罩了他，我稍微俯下身一些，這樣問道，“勇者是我？不滿意？”

左眼燙了一下，我聽到女神在給我傳音。

“……差不多可以了勇者，停手吧。”

她頓了頓，充滿敬畏（？）地說道。

“我覺得魔王應該暫時是不敢出來了。”

“———事就是這麼個事，勇者啊，你已經明白了吧。”

我單膝跪地，周圍騷動的人群空出了距離我大約三米的真空圈。

“我明白了。”

我回答道。女神要求我正常一點，那麼我也就不用再演了。

“我的任務是拯救世界……是這樣沒錯吧？”

“………”

咦？為什麼一片死寂。

我微微抬起頭，看見老國王露出了些許複雜的表情。

“啊……把撅魔王認知成這樣嗎，雖然也不算錯……但是這樣有點變態吧……”

理所當然地要求勇者撅魔王的世界才變態吧！

我忍住吐槽的欲望，麵無表情地在心裡滴滴女神。

“你這家夥……你到底是怎麼降的神諭？！”

女神像是死了一樣，沒有絲毫回複。

“總、總之，因為現在魔王因為懼怕勇者的到來，暫時沒有需要勇者處理的危機。”國王這樣說，“勇者啊，你初來乍到，為了討伐魔王，必然要磨練技巧吧……不是那種方麵的技巧，我說的是戰鬥。”

完全沒必要多說這一句吧，反而變得很奇怪啦！

“勇者啊，我要向你下達第一個任務，先去皇家學院入學吧，吾之國度將全力支持你的培養，直至你的劍芒貫穿魔王的喉舌。”

老國□□然站起，頗為莊嚴地將權杖遠遠點向我的額頭。

看起來像是異世界輕小說經典入學劇情，已經品鑒的夠多了。

我低下頭，準備表示接受任務。

“慢著，還有一點。”國王詭異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雖然我知道勇者的愛好很廣泛，但……至少把我排除在外……我也已經這個年紀——那個，隻要不這樣……”

這家夥在扭捏個什麼勁，一副好像會被女仆長扇巴掌的窩囊樣。

“………”

勇者在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我想我已經理解了。

即使如此，我也得保持女神的扮演要求。

“……嗬嗬，小貓咪，想要遠離我☆嗎？我會記住的（吸氣）”

“快把勇者帶去學院吧！”

這麼說著，國王在我的視野中匆忙離場。

兩位全甲騎士一左一右地架起我，克製而又微妙遠離地把我提在半空，看樣子他們是打算這樣送我去那個所謂的皇家學院。

———說起來，沒問題嗎。把勇者塞進王國新一代的養成所？國王的腦子沒問題吧。

“……情況不一樣啦。”

女神在我的腦海裡和我嘀嘀咕咕。

“每一代勇者剛剛召喚出來的時候，至少外在上都是非常可靠的，他們在麵對魔王以後驟然豹變，由於人們總會記住事件的開頭和結尾……而每代勇者的結尾又如此驚世駭俗，所以大家印象裡勇者就會變成如此符號化的模樣———”

女神，你小子……你在描述的時候，不要隻描述印象強烈的部分啊！

“……”女神歎了口氣，“為什麼會對魔王這樣呢……召喚係統還真是神秘啊。”

“你是女神吧！”

我終於忍不住埋怨道，“連召喚係統的原理都搞不清楚嗎……至少對你負責的世界認真一點吧！”

“沒事的，我這不是這一次準備來幫忙了嗎……”女神尷尬一笑，“我也想搞清楚魔王的問題，在能幫忙的時候，我會一邊檢測魔王氣息，一邊幫你力所能及的小忙的。”

我不太高興地鼓起了臉。

“勇者大人。”

後方傳來聲音，是剛才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