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1 / 2)

初春,京州乍暖還寒後,天氣漸暖,向陽的山坡已然微微蓬起,野草也默默吐綠,恍然間吱吱嘎嘎枯枝斷裂的聲音接近耳畔。

原是如潑墨般的夜空,竟被照得亮堂堂的,恍若白日。

火舌毫不留情地吞噬著整個宅院,木頭被燒的吱嘎作響,大塊大塊帶著明火的斷木接連不斷的掉落阻斷了唯一的生路。

“杳杳——快跑——”一位中年婦人扯著嗓子嘶吼著。

因為大火升起的煙嗆的她連連猛咳,抬不起頭,火舌肆意地攀附上了她的衣裙,直到將整個人吞食。

被推到門口處的女子看著房梁折斷。

哢得一聲——

整根房梁砸在了婦人的身體上。

她的瞳孔中倒映著熊熊大火,

“母親——”她聲嘶力竭地喚著眼前已然沒了動靜婦人,這一瞬她早已被悲傷衝昏了頭,整個人變得僵直,呆呆地愣在原地,麵頰被火烤得發燙。

一聲又一聲的快逃,重新鑽入了她的腦海。

她想要聽從母親的話趕快逃,可是就在轉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所有的決定都已來不及了。

一支弩箭迎麵射了過來,直直地刺穿了她的喉嚨,細聽還能聽到鐵質的弩箭頭刺穿皮肉的聲音。

隨著弩箭的刺穿,幾滴迸濺出的鮮血在與烈火接觸的一刹那便頃刻消失。

緊接著一股腥甜從喉嚨深處湧了上來,嘴裡充斥著血沫,她嗚嗚吖吖地想要發出聲音卻是白費力氣。

她的身體失重從石階上滾了下來,身後留下了斷斷續續蜿蜒的血跡。

意識彌留之際,她聽到走過碎石的腳步聲,這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她的身邊。

“已經死透了——可以回尚書府領賞了”

“可惜了,這姑娘,怪就怪她沒生在一戶好人家吧,下輩子投胎投個尋常人家求個清閒。”

尚書府三個字如刀刻斧鑿般印在了她的腦袋裡。

幾聲震耳的敲打桌子的聲音將她從昏睡中拽了出來,她猛地直起身子四處張望,左右打量。

乾淨整潔的書案,熟悉的裝潢,一扇繪有花鳥的屏風將內外室隔開。

她神情恍惚地喘著粗氣,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將手附上了自己的脖子。

上麵並沒有冰冷的弩箭。

瞧著她這副慌措的樣子,坐在一旁黑色錦衣的男人不由得開口,“姑娘你沒事吧……”

聽到男人的聲音,她的思緒被拉回來些,有氣無力地提著纖纖玉指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安然。

“既然沒事的話,我們就接著聊聊報酬的事情吧。”他的語調平平淡淡,從中聽不出絲毫情緒的變化。

男人輕咂著她打來的酒,等待著她的答複。

上一世,她與母親被遠在京州的父親接到身邊,安置在郊外的一處宅院中。

也正是在這裡撿了一名身受重傷的男子,當時男子已經無力說話,奄奄一息,帶回家後險些沒有救回來。

經過簡單的攀談她得知了男子的身份,便助他返回京州城。

男子前世許了她黃金百兩,可當他回來尋人之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已經燒成焦炭的宅子,與兩具早已僵冷的屍體。

她暗自下定決心這一次必不能重蹈覆轍。

思忖片刻道,“我要你向當今陛下求娶尚書嫡長女——褚望遙”

男子手上一頓,劍眉微斂,將酒杯放置在桌案一角,微微抬眸,打量起麵前突然換了副性格姑娘,眉梢也隨之染上一番笑意。

剛欲要開口,便被女子的遏住,“我想,這對於一位屢獲戰功的您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

不知何時她的眼眸中多了幾分凜冽。

男子抿唇輕笑,覺得此事越發的有意思起來,不答反問其緣由,“卻不是什麼難事,可姑娘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不是。”

“將軍既已應得小女子的一個心願,又何故追問到底呢。”她故弄玄虛地淡笑著,長睫微動。

“可我要是不答應呢。”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鏗鏘有力與自己談條件的姑娘。

如今麵前的男人是她唯一能借助的工具和跳板,她必須要有足夠的籌碼與其談條件。

她餘光瞥向了男人的手臂,想起了他手臂上的刀傷,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仿佛還曆曆在目。

“我想將軍並不想英年早逝吧,這從傷口侵入的毒在下隻為您解了八分,剩餘二分還需服藥方可全部清除,至於這藥方就看將軍你自己想要還是不想要了……”

男子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對於她這毫無力度的威脅男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你現在可不像剛救我時的那般菩薩心腸了……”男子青筋微突的手,散漫隨意地敲著桌案。

他已再無精力與其耗時下去,拂了拂袖,起身,“好——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向陛下求一道賜婚的聖旨,來換取你手中的藥方。”

男子穿過帳幔,就在一腳踏出房門之時,她忽的將人叫住,“還望三日後的子時將軍務必派些人將我母女二人接進京州城內。”

火燒宅院也正是在男子走了三日後發生的事情

屏風上,她身影似有似無投在上麵,穿堂而過的風帶起她的披散在身後的長發,男子看的有些出神,但是很快便將思緒收了回來。

“好,三日後的子時我定當親自來接你進京州城。”

他雖心存疑慮,不知女子是何用意,但仍舊一口答應了下來,他好奇這些日一直柔柔弱弱,輕言輕語的女子怎會突然性格大變,好似換了個人。

“杳杳——叫上霍公子來正堂吃飯了——”中年婦人站在庭院中朝著褚望遙所居住的西房輕喊。

她猛地一愣。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提著衣裙快步衝出了門,她雙眼早已蒙上了一層水霧。

“母親——”感受到,母親身體真實溫熱,她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虛無而是真實存在的。

褚望遙的母親也聽到了她低低地啜泣聲,關切地詢問,“你這是怎麼了?是有什麼不舒心的事嗎?”

母親的聲音就好似一股暖流緩緩地湧入了她的心裡。

褚望遙胡亂隨意地揩去了眼角和雙頰之上還殘留的淚水,傻嗬嗬地笑著。

“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您不要我了……”她有些磕巴地解釋著。

聽到褚望遙做了噩夢,母親立刻將人樓進了懷裡,安撫地拍著背,“我們杳杳果真還是個孩子,一個噩夢也可哭成這樣,這要是以後嫁了人,可怎麼辦啊——”

褚望遙摟著母親的手臂愈發的緊了起來,她生怕自己一鬆手母親便不見了。

——

朝堂之上,梁帝大肆分封此次戰役有功之臣,特封長寧侯之子霍凜為驃騎將軍,正二品。

“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