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仰起頭,難以置信地盯著於聲,似乎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回應,一時語塞,憋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再會。”
於聲覺得像是又被某隻不撓人的貓輕輕推了一下,他再次邁開步子,朝著原定的方向追上玩家的腳步。
途中,原本該在舞池與客人周旋假裝忙著挑選夫婿的羅莎,借著幾輪交換舞伴的機會推辭累了要休息,匆匆提著裙擺來到餐飲區,她悄悄湊近於聲,小聲問:“你找到你的貓了嗎?”
不久前在貴婦人瑪麗狼藉的房內,於聲曾建議羅莎和愛德華原地等待,由他獨自去尋找瑪麗的下落。二人不依,他沒法子,隻得給他們下達了彆的任務,說是自己在找貓,很重要的貓,希望他們務必出手相助,在附近仔細尋找,不要讓貓跑遠。
這事已經過去,愛德華與羅莎兩人也早沒了遭遇怪物與瑪麗遇難的記憶,卻不知為何還保留了這份可有可無的責任感,大約是被係統認定為無關緊要吧。
羅莎眼底發自內心的擔憂與關切,讓於聲覺得陌生之餘,又矛盾地感到了幾分熟悉。看來,係統的修正即便會抹去一些記憶,仍能在NPC身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於聲神情舒緩,真誠地回答了對方的提問。
“嗯。”
身上有從他口袋沾染的麵包味,知道他給貓起的名字——本該天知地知,他知貓知的名字。
還有那個一般人一般貓都模仿不來的溫吞性格……
他回頭瞥一眼正端著新玻璃杯自行調製雞尾酒的灰眸青年,篤定道:“找到了。”
……
與此同時,灰一邊調酒,一邊漫不經心地數了一圈人頭。
“一、二、三、四……”他數著數著似乎就膩煩了,晃著手中的高腳杯,心不在焉地往裡丟了個酸梅,又丟了個葡萄。
他開始想念方才那杯給人奪走的酒了。
奶油可可咖啡雪頂百香果檸檬……
“味道應該不錯吧。”
他記得上次見人喝這種飲料時,調酒之人動作嫻熟而迅速,而那些得以免費品嘗美酒之人,一邊吐槽著“味道好奇怪”“簡直有毒”一邊連聲說著“謝謝”。
他還記得那是一座吃人的美食工坊,是某個玩家親手打造的樂園,遍地都是隻剩下半截身子的沙之民,一邊說著餓,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刀刀一片片宰割成盤中餐。
而他們臨終的願望,依然不是報仇。而是遊戲流程給他們安排的任務:當一個饑餓的客人。喝上一口美酒,忘卻一切痛苦。
灰舉杯,托著杯身對上富麗堂皇的大廳正上方那灼熱的歐式燭台水晶吊燈,照了照又搖了搖。
酒杯裡是碧色的雞尾酒,飄著一片新鮮的薄荷葉,散發若有若無的清涼香味。透明的玻璃杯盛著半杯碧青的液體,像極了半截沙漏。
“消失了這麼些人,還是安全的綠色。”灰喃喃自語,“沙之民原來不計數麼?”
他抿了一口自己調製的傑作,眉頭緊蹙。
難喝。
他從懷中掏出小本本,用端端正正的字體記下一行字:算法有待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