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柏油路上平穩滑行。
一路行駛,沿途如同白清淩住進單家的第一個星期,風平浪靜。
一周以來,蕭沉每天照常上班。
梁潛和白清淩則每天照常上課。隻是兩人不同係,課表不重合,蕭沉另派了一台專車負責接送白清淩。
除此外,三個人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似乎和兩個人沒有區彆。
可任務進度靜止,係統感到緊迫:【宿主,目標和主角已共處同一空間,下一步計劃為什麼還不進行?】
蕭沉說:【還不到時機。】
時機?
係統不明白。
但它已經從這句話中分辨出來,計劃雖然還未執行,宿主卻依舊勝券在握,這足以讓它安心。
“單總,是白少。”汽車開回住處,還沒停穩,司機看到前方不遠處的人影,出聲提醒。
蕭沉抬眼看過去。
白清淩剛從車上下來,大概也受人提醒,轉身往後看了看,見到蕭沉,他猶豫了一下,笑著迎過去。
“哥!你回來啦。”
正給老板關車門的荀津不由感慨。
比起冷若冰霜的梁潛,白清淩真是陽光開朗多了。
不過餘光看見司機從後備箱裡拿出來的禮物,他又感慨。
對這兩個弟弟,老板也真是一碗水端平,滴水不漏啊。
每次買什麼東西都是每人一份,一模一樣,絕不偏袒。
荀津邊佩服,邊接來禮物,跟在老板身後進了家門。
梁潛比白清淩更早回家,聽到動靜,也來到客廳。
見白清淩和蕭沉一起進門,他停在原地。
看到他,荀津才把禮物分彆放在兩人麵前:“今天公司的項目有了點進度,單總想起梁少和白少都喜歡天文,所以買了兩串隕石手鏈。”
白清淩聽著就眼睛一亮。
梁潛也打開包裝盒,從裡麵取出一串墨綠色隕石。
“喜歡嗎?”
梁潛摩挲著每一顆串珠,把它滑進左腕。
但他還沒開口,白清淩已經驚喜出聲:“很喜歡,謝謝哥!”
已到唇邊的話被梁潛收回心底。
他轉震左腕,垂手落在身側,手串被袖口牢牢遮掩。
注意著他的荀津不由暗歎。
性格本來就不比白清淩好了,還不肯表達,總這麼下去,老板總會有偏重的啊!
蕭沉沒去注意他的心思,禮物送過,徑直去了書房。
荀津懷裡抱著文件,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這段時間他也習慣了跟著老板回這裡加班,反正都是忙,在哪都一樣。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加班到一半,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哥,是我。”
白清淩?
荀津有點奇怪,不由看向老板。
蕭沉略一頷首。
荀津才去開了門。
白清淩端著兩碗粥走進來,放在蕭沉桌上:“哥,你每天工作忙到這麼晚,晚上吃點東西吧。還有荀秘書。”
蕭沉看他一眼。
白清淩解釋:“蓮子百合養心安神,以前清宇哥也經常熬夜加班,我特意學的,哥嘗一下合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歡,我再去換一個。”
蕭沉拿起湯匙,在他的注視下喝了一口。
“怎麼樣?”
梁潛走到書房門前時,正聽到白清淩問出這句話,不由皺眉。
什麼怎麼樣?
“很好。”蕭沉說。
白清淩喜笑顏開:“哥喜歡就好。”
蕭沉說:“這些事,以後不需要你去做。”
白清淩搖頭:“是我想做。來到這後,哥一直對我很好,還總是送禮物給我,就讓我做點什麼回報哥吧。”
蕭沉看著他。
白清淩避開這道視線:“哥怎麼這樣看我?不好吃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勉強。”
蕭沉說:“我不會勉強。”
是他等的時機已經到了。
他很清楚,梁潛對白清淩不喜,甚至是厭惡。
原因無非十八年的苦痛都是替人擋災,不久前親生父母更因這個讓自己受難的源頭傷害了自己。
以梁潛的性格,會做出今天的選擇,在劇情之外,情理之中。
意外的是,梁潛選擇拋棄白家,卻願意留在這裡,和他眼裡的始作俑者和平相處。
原劇情中,梁潛在察覺不受歡迎後,立刻遠走,足見遠超常人的自信和孤傲。
篤定離開白家能過得更好。
也說明所有人在他眼裡微不足道,不值得他有絲毫眷戀。所以走得決絕,不留餘地。
而現在,他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卻選擇留下。
看來單玉成這個身份,扮演得還算成功。
那麼這個身份,可以接著扮演壓垮天平的最後一根稻草。
蕭沉掃過手裡的這碗粥。
這個星期以來,白清淩自覺愧疚,有梁潛在的地方就很少出現,有效緩和了矛盾加深。
這不是他想見到的結果。
隻有白清淩主動示好,單玉成被動接受,被記恨的才會是他引導的目標。
這是最簡單的人性。
梁潛城府再深,性情再冷,未來再成熟,現在的他,隻有十八歲。
當十八年來唯一在乎過的人也開始倒戈。
他又會怎麼選擇?
“哎呀,這粥確實好吃。”
荀津也在一旁嘖嘖稱讚,“白少這手藝,都可以去當大廚了!”
白清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誇張了……”
“哥。”
兩人一齊回頭,看到梁潛敲門走進來。
被他瞥過一眼,荀津手裡的粥頓時不香了。
他艱難咽下嘴裡的這一口,往一旁讓路:“梁少怎麼來了?”
梁潛走到蕭沉麵前,看到他手裡的碗,垂眸把手裡的文件放在桌上。
“公司的項目,張教授跟我提過,這是初步實驗結果。”
蕭沉把碗放下,轉而拿起文件。
他翻了翻這份資料,看向梁潛:“你也在參與?”
梁潛點頭。
蕭沉翻向下一頁:“這個星期,你一直在忙這個?”
“嗯。”
荀津偷偷瞄著,為梁潛捏一把汗。
和張平倫教授扯上關係的實驗,就連他都明白難度非同一般。
可學習再好、實驗做得再強,你要說出來啊!
荀津真是恨不得幫梁潛張這個嘴。
整整一個星期,還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搞出這麼一個初步結果,梁潛倒好,期間硬是一個字也沒透露,直到現在還這麼輕描淡寫的,外人看了還以為是撿了顆大白菜扔過來了。
白清淩更是一臉敬佩。
他的成績雖然也算出眾,但比起梁潛這樣的天才,還是很不夠看。
梁潛沒有在意兩人的想法,隻對蕭沉道:“哥,我可以幫你。”
隻要單玉成還想發展公司,隻要公司還有項目需要啟動。
任何項目,隻要他想,都會在最短時間內掌握。
他可以幫公司飛速發展,單玉成想賺錢,就一定離不開他。
蕭沉從他的舉動看出他真正的深意:“你想幫我?”
梁潛說:“是,我想幫你。”
蕭沉隨手把文件放回桌麵,轉眼看他:“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梁潛微怔。
蕭沉起身,從白清淩和梁潛之間走過:“你們兩個聽好,這些話我隻說一遍。”
兩人同時轉身看著他。
“人的每一個階段各不相同,等到走過,才會發現不能回頭。”
蕭沉說著,也回身看著兩人,“你們現在所處的階段是學生,就該享受一個學生應有的生活,不要辜負青春,蹉跎這段年華。”
梁潛抿唇:“哥——”
蕭沉說:“單家雖然不算富貴,但養活你們不在話下,以後不用為了幫我賺錢浪費精力了,這是本末倒置。”
梁潛沉沉看他:“哥不需要我嗎?”
蕭沉走到他身前,抬手撫過他眼下微不可查的疲憊,淡聲道:“技術顧問是隨時可以花錢買來的人,梁潛,記住這一點。”
聽到這句話,梁潛脊背僵硬,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握緊,呼吸隱隱不穩。
蕭沉看著他:“這段時間你辛苦了,今晚早點休息吧。”
梁潛很有實力,這一點有目共睹。
但一隻還沒長大的狼崽試圖移天換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從根本否定他的能力。
耳邊傳來的是一句關心。
梁潛卻意識到從腳底蔓延的冰冷已衝入四肢百骸。
單玉成不需要他。
這個念頭如刀剜心,深得見血,牢牢刻進他的骨肉。
蕭沉已經看向白清淩:“我不需要你們為我做什麼,你們隻需要健康快樂,就足夠了。”
白清淩眼眶泛紅。
得知自己不是白家人的那一天,他感覺天崩地裂,之後養父母待他還是很好,可偷走彆人幸福生活的痛苦如影隨形,讓他飽嘗折磨。尤其是,他偷走的是梁潛的人生。
不論原因,他前後兩次傷害梁潛,其中一次,他想,深深傷透了梁潛的心。詩萊酒店那天和梁潛麵對麵,他簡直無地自容。
所以他不顧一切離開白家,隻想把偷來的人生還給失主。
來到單家之前,他曾極度忐忑過。
他見過單玉成,彼時的他是傷害單玉成弟弟的元凶,那雙眼睛讓他印象深刻,不止一次想起過。他害怕來到這裡,迎來的也是同樣的眼神。
幸好,單玉成沒有對他反感,反而包容地接納了他,把他同樣護在羽翼之下。
他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在那雙眼睛裡,他不再是元凶,而是另一個弟弟。
白清淩也不止一次提醒自己。
他的初衷並不是繼續搶走梁潛什麼,因此這個星期,不論單玉成對他多好,他都小心注意分寸,絕不過線。
可是,屬於那雙眼睛主人的特殊對待,沒來由地讓他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