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一樓不住人,出租給校外人員開店。
阮霧想著進去買杯咖啡提提神,她還有兩篇文獻沒看,打算待會兒看。
買完冰美式出來,夜風清冽,吹得她打了個冷顫。
兜裡手機響起來電聲,她低頭在帆布包裡找手機,沒注意到身後有兩輛自行車,兩位車主雙手環在胸前,時不時轉頭望向對方,插科打諢地聊著天。
水泥地麵有顆石子,自行車輪胎碾壓過去時,整個車身不受控地晃了下,車主沒來得及扶好把手,車子霎時往一邊傾斜,撞在了阮霧的身上。
突如其來的撞擊,阮霧猛地往前傾。
她前麵是個花壇,雙腿直挺挺地撞上,刺骨的疼。
手裡的冰美式都倒了,手機也隨之摔進花壇裡。
阮霧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陡然一暗,有個人影覆蓋住她的視野。
空氣裡有股薄雪料峭的寒意。
她以為是肇事者,抬眸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統共才見過兩麵而已。
算不得多熟悉。
如果不是右腿膝蓋處傳來的痛感,恐怕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陳疆冊?”她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怎麼會在這兒?”
“摔在哪兒了?”陳疆冊黑眸沉冷,不答反問。
“腿。”
“能站嗎?”
阮霧半邊身子靠在他身上,勉強站了起來。
她的衣著打扮很春天,嫩黃色襯衫連衣裙,肩上披著件梅子粉針織衫。裙子不長,還沒到膝蓋。常年圖書館、教室、宿舍,三點一線的人,沒怎麼曬過太陽,皮膚白皙細膩如瓷。
以至於膝蓋處泛著的紅血絲格外明顯。
乳白色的燈光下,血水呈暗調,沿著她的小腿往下滾落,血跡斑斑,乍一看挺嚇人的。
把肇事者給嚇壞了,“同學,你還好嗎?我不是故意的?我送你去醫院吧。”
阮霧嘴角扯出笑:“我還好。”
“能走嗎?”陳疆冊低睨著眼,問她。
阮霧抬了抬右腳,“能走,就是點兒小擦傷,”她寬慰著麵前的學生,他手裡拿著本高等數學,還是個稚嫩的大一學生,“沒事的,我朋友會帶我去醫院,你走吧。”
她挑眸看向陳疆冊:“你車停在哪兒?”
陳疆冊說:“車子停在校外了。”
學校的三月底人流量堪比開學報道那幾日。
春日百花齊放,慕名而來賞花遊園的旅客頗多。恰逢一年一度碩士研究生複試,五湖四海前來複試的學生應接不暇。周一時,學校發了通知,以便管理,不允許外來車輛入校。
“那我們走去校醫院?”阮霧發愁,“學校的校醫院在校外,走過去少說得要半個小時。”
肇事者撓撓頭,說:“要不你倆騎我的車去校醫院?”
那是輛山地自行車,非要說能載人的話,載人的地方隻有前麵那道橫杠。
一男一女,那個坐姿,屬實過於曖昧了。
思及此,她正欲說要不走過去得了。可一抬眸,意識到自己還在他的懷裡。
談何坐姿曖昧,他們當下的距離也清白不到哪兒去。
“學長,學姐,你們到時候把車停在這兒就行,我晚上的課結束過來取。”
“u型鎖掛在這裡,學長你用完把它鎖了,密碼是0928.”
“實在不好意思,撞到學姐了。”
最後,趕著吃晚飯上晚課的學生匆忙離開,陳疆冊接過了學生手裡的車。
他長腿跨坐車身,單腳點地,一隻手扶著車把手,稍稍抬眸,看向阮霧。
道路兩旁栽種的櫻花樹遮天蔽月,昏黃色調的光暈在她身上,繡景沉沉,她如墜落的櫻花般淡薄易碎。
驀地,他揚了下眉,人溫如玉卻又蘊藉著風流,“學姐,上車吧。”
在此之前,他麵容冷凝,整個人散發著低飽和的冷感,給人極強烈的疏離感。
現在眉眼間淌著笑,和前幾次見到的他彆無二樣。
前幾次見到的他是怎麼樣呢?
遊刃有餘混跡在人群裡,是眾星捧月的中心,看異性的眼輕飄飄的,像是在調情。
旁的措辭很難說,籠統一句話就能概括——不是什麼好人。
阮霧胸肺裡沉著的氣韻化成一味笑:“什麼學姐?我們之間,分明你比我大。”
就連旁羨都叫他一聲哥,阮霧比旁羨小半歲。
陳疆冊似乎就等著她說這句話,好整以暇道:“上車吧,學妹,學長騎車送你去醫院。”
“學長?”阮霧邊上車邊和反駁他,“我們又不是一個學校的。”
“說不準高中是一個學校的,我高中在你們那兒讀。”
“你是哪個中學的?”
“一中。”
當地最好的中學。
哪兒有那麼多湊巧。
阮霧說:“我是二中的。”
當地高中排名方式很質樸,最好的是一中,第二好的是二中,依次往下推。
“可惜了。”陳疆冊很是遺憾。
“可惜什麼?”
“可惜以前沒有見過。”
阮霧僵了一下,將目光投向陳疆冊。
他目光直視前方,神色冷淡,認真專注地騎著車,圈在她身側的雙手與她隔著泛涼的空氣。
不論是動作還是神態,他都是規矩的,疏離的。
但他說的話卻與之相反。
察覺到她在盯著他,陳疆冊低眉瞥了她一眼。
“不可惜嗎?”他語氣很輕,似情人般呢喃。
阮霧眼睫顫了下,她聲音跟著低了幾分,說:“不可惜啊,現在不還是遇見了嘛。”
對視那一眼,他們眼裡掀起了名為對方的洶湧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