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看得順眼比長得漂亮更難得。
長得漂亮是客觀審美,看得順眼是主觀意識。
要不然模樣好看的那麼多,怎麼偏偏在人群中對她流連呢?
陳疆冊目光靜了下,讀出了她話裡藏著的彆有深意。
“如果我說是第一次,你信嗎?”
他輕易將話題拋還給她。
阮霧沒心沒肺的模樣,儼然是沒往心裡去:“信啊。”
陳疆冊嗤笑了聲,沒再說彆的。
那天分開前,阮霧還是知道了陳疆冊的年齡,和她猜的差不多。
比她大兩歲,倘若那年中考她考進了市一中,還真得畢恭畢敬地叫他一聲學長。
宿舍門外幽夜暗生,熏風的氣息流蕩懸浮。
阮霧把手裡的充電寶還給他,並叮囑:“你記得把充電寶還了,畢竟是拿你手機掃的碼,用的是你的錢。”
她與他鄭重道謝:“今晚真的謝謝你了,你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然後她看見他神情裡幾乎滿是誠懇,低沉的嗓緩緩地說:“我等你給我發消息,阮霧。”
誠懇的,像是在等待誓約的降臨。
阮霧的背影有幾分慌亂,像是落荒而逃,又像是欲蓋彌彰的難自抑。
他們好像都知道彼此為什麼不主動給對方發消息。
彼此都不缺人追,更喜歡的人才會主動發消息,而主動就是讓自己處於劣勢。
這不像是一場戀愛,像是一場愛情博弈。
可他都主動來學校找她了,她主動給他發消息,好像也不算輸?
回宿舍的路上,阮霧混沌地想。
不待她思慮,手機嗡嗡震動,季司音撥了電話過來。
舍友還沒回來,南大研究生宿舍是二人寢,兩個寢室共用一個洗手間。
阮霧的舍友經常夜不歸宿,起初她還會在微信裡關切地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次數多了,她也懶得問。
燈沒開,皎潔月光鋪滿床,她毫無形象地躺在床上,按下了接通按鈕。
季司音撲頭蓋臉就是一句咄咄質問:“陳疆冊是不是去找你了?”
阮霧沒有任何隱瞞的想法,說:“旁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他邊上。”
季司音一愣:“……他居然真的去找你了。”
阮霧:“居然?”
季司音這才將白天發生的事兒娓娓道來,陳疆冊是自己開車來的,季司音和旁羨坐的是陳疆冊另一台邁巴赫。過來南城的由頭也是挑不出毛病的,既然大家都在外麵踏青郊遊,要不也去他家郊遊去。
阮霧成日與文獻打交道,第一次覺得中華文字博大精深。
“去他家,郊遊,嗎?”
季司音懶洋洋地說:“對啊,他家在南城的桃花源西錦園有套中式宅院,有山有水的,真彆說,挺適合踏青郊遊的。”
阮霧微微驚訝了下,很快恢複平靜。
隨即,季司音又換了副口吻,哭天搶地道:“霧霧,之前我把你的微信推給他,是我沒搞清楚情況,是我的錯,我現在及時醒悟了,請你把他的微信刪了,彆和他來往了,行嗎?”
“搞清楚什麼情況?他的家庭背景嗎?”
“不是,是他這個人。”季司音撓撓頭,她仍苦惱於如何向阮霧描述陳疆冊這人。
反倒是阮霧,輕飄飄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但那又怎麼樣呢?”
人這一生,總得要愛一次壞人。
更何況,愛上一個眾人眼裡很好的人,必然會有一個好結局嗎?
阮霧覺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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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仍是大晴天。
阮霧昨晚熬夜看文獻,淩晨三點多才睡,醒來的時候恰巧聽到遠處教學樓傳來的下課鈴聲。
她拿出手機一看,十一點五十分,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
想著這個時間點去食堂吃飯必然是人擠人,她又在床上磨蹭了會兒才起床。
昨天碰撞後,膝蓋隱隱作痛,她拿碘伏棉簽擦了擦,貼上醫用敷貼,穿了條連衣長裙出門。
出宿舍門,遠遠看見了個人影,熟悉得令她懷疑是在做夢。
她腳步稍頓,遲疑著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了眼前的人當真是陳疆冊。
興許是為了融入校園的氛圍,他今天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色休閒褲,腳下踩著雙深受男大學生喜愛的黑白配色板鞋。隻不過大學生的板鞋沒有他這雙價值不菲。
阮霧為昨夜的想法道歉,換了身衣著打扮,陳疆冊清朗挺拔,散發著乾淨的少年感。
他正和一個學生在交談,學生推著輛自行車,是昨晚撞倒阮霧的那輛自行車。
男學生撓撓頭發,麵容愧疚地說:“真的不好意思啊,撞到你女朋友了,她現在還好吧?昨晚你送她去醫院檢查,醫生有說什麼嗎?要多少醫藥費啊,我轉給你。”
阮霧往前走了一步。
這時,陳疆冊倏然撇頭,視線直抵阮霧。
他說:“隻是小擦傷,沒多少錢,不礙事。”
停頓兩秒,他挑了挑眉,又說:“還不是女朋友。”
不是,不是我女朋友。
而是,還不是我女朋友。
差一個字,天差地彆。
說話時,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似綿柔的風,又似起伏的潮汐,在她遲鈍的心臟縫隙裡漲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