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臉上的麵罩和圓形仿佛貓頭鷹眼睛的防風鏡已經在戰鬥中損壞,裸露的半張臉染著凝固的血,深海般的雙眼無神地睜著。
過度的疼痛和精神的加倍透支消磨著他的意誌,拋下手裡的武器,進攻的本能在身體中沉睡,隻剩下“去找到某個人”這樣的目標支撐著他麻木前行。
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流血,滴落的血跡跟著他的腳步往出口處蔓延。
哪怕已經疲憊不堪,大量失血讓他眼前發黑,哪怕已經無法思考,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哪裡,但他還是往前走著。
直到——
他的手下意識放在胸前,摸到了染血製服之下的照片。
染著鮮血的手指小心地捏著照片一角將他從破損的衣服裡拿出來,隔著蒙在眼前的血色,他看到照片中兄長抱著年幼的弟弟。
是布魯斯,他的家人,他的兄弟。
麻木和疲憊逐漸被驅散,精神和意誌在他的身體裡蘇醒。傷口的痛感更清晰的傳遞到大腦,但再沒有什麼能比疼痛更令人清醒。
貓頭鷹法庭不複存在,他再也不是利爪,他終於可以回家,終於能去找他的兄弟。
時隔二十多年,托馬斯……似乎再次感受到了幼年時忍耐著饑餓和疼痛獨自被關在孤兒院黑暗房間裡曾有過的情緒。
委屈。
那種,想要質問“為什麼是我”的委屈。
那時他的情緒無人在意,他的感受最終隻讓他絕望,於是他發現沒人在乎的人,沒有委屈的資格。從此那種無用的心情,他再也沒有過。
直到今天。
想要去見布魯斯的心情伴隨著委屈從心臟溢出來,那種溢滿的酸澀彌漫過咽喉,又蔓延到鼻腔,他大口呼吸著,不想像五六歲時一樣哽咽出聲。
他不是無人在意的,布魯斯會在意他。委屈時能得到的不止是黑暗和冰冷,他能得到輕聲安慰,能得到溫暖的擁抱。
原本他們該有更美好的重逢,但托馬斯已經無法忍耐,他迫切地想要回家,想見到布魯斯。
將手裡的照片重新收好,避開滿地狼藉,找出繃帶將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草草纏繞,托馬斯終於走出複雜的暗道。
努力躲避著監控,他慢慢走在哥譚深夜的小巷裡,不遠處市中心,摩天大樓的霓虹燈正變換著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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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太猝不及防,無論是利爪的入侵還是這些大人物們的死。
蝙蝠俠連續搜查了名單中好幾個人的住址,無一例外,他從他們的房間裡搜出了貓頭鷹麵具。
不止是他,夜翼和羅賓那邊也一樣,甚至是哥譚警局。
被利爪殺死的那些人,很可能都是貓頭鷹法庭的成員。
要是他的推測沒錯,今晚的一切都是針對貓頭鷹法庭的,幕後的人利用利爪殺死了法庭成員,又利用他解決了大部分利爪。
至於剩下的那些……
還沒等他想清楚,蝙蝠俠先等到了阿福的通訊。
[達米安少爺離開了韋恩莊園,離開之前曾調查過“厄布”的個人資料。]
和這句消息一同發過來的,還有達米安離開莊園時的監控,以及他曾查看過的“厄布”的個人信息。
監控裡,達米安穿著行動服,戴著能遮擋麵部的寬大帽子,身上背著一把刀。而蝙蝠洞裡的信息清楚顯示厄布從中東來。
“我知道了。”蝙蝠俠沉著臉,轉變方向往另外一邊走去,那是資料中記載厄布如今的住所。
突然出現的孩子無疑讓他手忙腳亂,但他總是要對那個孩子負責。
加快速度,蝙蝠俠從最近的距離接近著市中心的位置。
哥譚的深夜通常比較安靜,哪怕是市中心,也很少在這種時間有刺激的聲響。
因此有人撞破玻璃從高樓上掉下來的動靜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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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打鬥,但他沒想到打鬥中的兩個人會穿過馬路跑到自己這邊。
他的身上帶了太多傷,這時候,隻要是具有基礎行動能力的人,哪怕手無寸鐵,也一樣能輕易傷害甚至殺死他。
靠著回家的想法走到這裡,他已經努力了很久,做了很多。而他做的那些,不是為了在見到布魯斯之前死在半路上的。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鬥,他收斂呼吸,退到拐角陰影裡,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抹除。
鮮血已經浸透了他身上纏繞的繃帶,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飄在他周圍的空氣中。
短暫的停留讓托馬斯的疲憊加倍爆發,失血和克製呼吸讓他眼前發黑。
將手心抵在胸前,他嘗試著像幾個小時前一樣從那張照片裡汲取力量。
微弱的暖意從心臟往肢體蔓延,哪怕沒有擁抱,這樣也足以支撐他清醒的見到布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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