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愣怔片時,反應過來,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徐蘅道:“阿翁和爹爹經常這樣講話,娘親說,這叫謀取天下,阿姐所做之事不是正應此語嗎?”
檢查人物屬性,沒有掉血,徐茂把心放到肚子裡,點頭說:“是這樣。生死攸關之際,父親拋下我們獨自逃命,當時我便認清他寡恩少義的真貌,決意斷了父女之情。”
“奔逃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此無情無義之人竟也有氣運在身,可登帝座,那我怎麼不行?懷寧官吏愚蠢無能,縣內民怨沸騰,正是起事最佳之地!”
徐蘅思忖半晌,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她爹那樣冷酷無情,自私自利,接二連三給家裡招致麻煩,逃命之時連親生骨肉都能拋棄,還有人願意擁護他做皇帝,憑什麼憂國憂民的姐姐沒有登位資格!
徐蘅握拳堅定道:“阿姐說的對,我支持阿姐。那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
眼見忽悠過去了,徐茂輕輕吐出一口氣,接著說:“不著急,待粟米全部發放下去,民眾生存得到保障,徹底信服於我,便是起事之時。”
徐蘅低下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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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徐茂出門清點糧食,徐蘅留在趙阿婆家裡。
張六娘,即未來的皇後張桂裳,這個時候年方八歲,還是懵懂孩童,不知道什麼母儀天下,民生社稷,眼裡隻有土裡蛄踴的蚯蚓、野菜,吃是頭等大事。
阿婆拉著她念叨,要記住徐茂的恩情,如果不是她,家裡就沒糧食,活不下去。
張桂裳把阿婆的話記在心裡,兩手捧碗,翻過門檻,走到徐蘅身邊,將盛著清水的小碗遞送到她手裡。
“蘅姐姐喝口水吧,阿翁和阿婆讓我來謝謝姐姐。”張桂裳年紀小,藏不住事,羨慕地看著徐蘅,誇讚道:“茂姐姐真厲害。”
徐蘅接過碗盞,瞥見張桂裳臉上羨豔的神情,小小的虛榮心升起。
沒錯,她姐姐就是最厲害的。
徐蘅驕傲地抬起頭,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我阿姐可是天上神仙托生,真龍天子之相,周身紫氣縈繞,天生就是要做皇帝的,能讓大家都填飽肚子!”
張桂裳震驚地張大嘴巴,“茂姐姐是天上的神仙?”
“對啊,我隻偷偷告訴你,你不要跟彆人講,”徐蘅眼光微閃,左右張望,特意壓低聲音,“人儘皆知,我阿翁的相麵之術高超,見人一麵,即定生死榮辱,方才之言皆出自我阿翁。”
“而且娘親跟我說,阿姐出生前,她曾夜夢神龍口吐人言,道是為拯救天下蒼生而來,而後阿姐降生,城中金光閃閃,說起這金光,鹿城沒有一個人不知曉,大家都說我阿姐是貴人命格。”
徐蘅半真半假地講起徐茂小時候的一些神奇經曆,比如傷心的時候引來暴雨傾盆,高興起來馬上又晴空萬裡,口渴時,走在路上都能被熟杏砸到頭。
張桂裳聽得入神,尤其後麵,她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徐蘅賣弄完,記得收回來圓漏洞,歎息一聲說:“可惜凡塵濁氣厚重,隨著阿姐年紀增長,身上的仙氣越來越淡薄,阿翁說阿姐本是因救世而生,如今就要應劫了,合該積德行善,行常人之所不能行,為萬民做主。”
“原來是這樣,所以茂姐姐是特地來救我們的?”張桂裳心口咚咚直跳,激動地猛然跳起身,感覺無比幸運。
徐蘅噓一聲,“不能張揚,會引來妖怪覬覦。”
張桂裳緊忙捂住嘴巴,重新蹲下,湊到徐蘅耳朵旁邊,用氣聲問:“姐姐不是彆人,那我可以告訴我姐姐嗎?茂姐姐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她們絕對不會出去亂說的!”
徐蘅猶豫一下,最終同意,提醒道:“彆讓壞人聽見就行。”
“蘅姐姐放心,我和姐姐們曉得輕重。”
張桂裳彎起眼睛,笑意浮上眉梢,踩著輕快的腳步跑進屋。
人一走,徐蘅強撐不住,倏地彎身嘔出一口血,她急忙撥了撥旁邊的泥土,掩蓋血跡。
幸好,沒沾到衣服上。
徐蘅擦拭嘴角血痕。
*
另一頭,張桂裳將徐茂的身份悄悄告訴姐姐們,眾人驚歎不已。
難怪徐茂武藝超群,不似平凡女子,青壯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原來是神仙降世。
仔細回想她的相貌,圓臉如銀盆,眉宇含悲憫,一看就是大有來頭的富貴相,隻怪之前沒有好好瞧,不然她們早覺察了。
貴人住在她們家,眾女欣喜若狂,時不時地呆呆癡笑。
當天趙阿婆就發現幾個孫女不對勁,總是莫名其妙、自顧自地傻笑,像中邪一般。
趙阿婆不禁犯嘀咕,莫不是少女懷春?
可是幾個人一起,也不太像。
張五娘第二十次偷笑,趙阿婆忍不住了,問道:“粟米還沒有發放下來,什麼好事值得你傻笑半天?”
“……沒事。”張五娘記得小妹的叮囑,不能告訴太多人,慌忙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