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其實在娛樂圈裡,很少直接稱呼誰為“xx影帝”或者“xx影後”。
可眼前這男人,蘇溟除了想到“影帝”這個稱呼之外,竟也想不到什麼彆的代稱。
羅望今年三十多歲,雖然一直活躍在大眾視野裡,但不論演的電影還是電視劇,都很少一番,即使是一番也不抗票房,最近幾年演的戲更是毫無水花。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將近十年前,羅望演了一個鄉村文藝片,拿了個影帝。
之後大家便都叫他羅影帝。
蘇溟分析,應該和他背後的營銷團隊也脫不開關係。
不管在什麼綜藝、采訪裡,羅望都會提一提自己是影帝的身份,然後再立一下自己“雖然能力極強,但為人隨和,待人和善”的人設。
再加上羅影帝人至中年,這種人設吸引了一批年齡比較大的粉絲,最近幾個營銷號主推了一下,竟然一下就營銷起來了。
然後,他接到一個一番還算是比較大製作的動作片,這次的訪談節目,就是來給他的新電影做宣傳的。
這些就是原主腦海中所有關於羅望的信息了。
蘇溟了解完這些消息,也就大概明白為什麼選擇原主來做這檔節目的嘉賓了。
要說什麼人設和溫潤如玉、低調內涵最有反差,不就是原主那種張揚跋扈的妖豔毒玫瑰嗎?
而且,原主還在這電影裡客串了一個小角色,演的就是一個落魄少男,隻有幾場戲的那種配角。
一切就都合理起來了。
二人之前沒什麼對手戲,遠遠算不上熟悉,但羅望還是微笑看向蘇溟:“你今天的妝造很不一樣哦。”
蘇溟注意力全在對方頭頂飄著的大瓜上,點頭敷衍:“嗯。”
羅望忽然問:“你家裡還好嗎?父親去世之後難不難過?”
這話雖然聽上去很體貼人,但在這個場合,沒頭沒腦的提這麼一句,蘇溟還是皺了皺眉。
要不就是羅望情商太低,要不就是……
“希望不要讓壞心情影響工作哦,”羅望繼續微笑,“人固有一死,黑格爾說過,人就是向死而生的,你要做一個讓你父親驕傲的人。”
蘇溟懂了。
這哪是沒情商的關心?明明就是非常刻意地激怒。
如果不是認真查過蘇溟的經曆,也不會兩句話這麼精準地踩到原主的三個雷點——父親去世、和父親關係不好、被父親認為失望。
蘇溟也衝他露出一個禮貌微笑:“黑格爾隻是認為人的死亡代表了他的個體性最終不能充分或完全地表達普遍的人性,向死而生這話也不是他說的。”
羅望愣了一下。
啊?
他就是隨便說說,糊弄一下,怎麼這人不但沒生氣,還……忽然這麼懂哲學?
蘇溟又道:“還有,我父親去世了,我很傷心,事實上人都應該會因為這種事感到傷心吧,你問什麼呢?你爸死了你不傷心嗎?”
“咱們關係也沒好到你能隨便借關心的名義來揭我傷疤,藏起你那點小心思,彆煩我。”
蘇溟說的時候語氣極其冰冷,話也毫不留情。他現在拋去了妖豔的妝容看上去就有點清冷,顯得更加淩厲。
他本就不是那種能忍氣吞氣的性格,更何況在他麵前舞。
羅望見自己的小心思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戳穿,嘴唇翕動片刻,竟然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人就是之前和他演戲的時候被他隨意揉搓的那個蘇溟。
…….
節目開始彩排機位。
蘇溟和羅望坐在采訪者對麵的沙發上,彼此間離了八丈遠。
其實剛剛蘇溟的回懟也不是一時興起。
羅望有個鮮紅色的大瓜,蘇溟還不知道這鮮紅色代表的是什麼,也無從下手,但根據他之前做調查的經驗,想要知道一個人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對方先進入不自然的狀態,並從中找出破綻。
簡而言之,激怒對方是最容易讓對方露出破綻的方式。
很多知名的記者或主持人也常用這種技巧詢問嘉賓。
而蘇溟的辦法顯然極為成功。
因為現在的羅望不僅有些憤怒,還有點害怕蘇溟。
他本來是想在節目上賣弄一下自己讀書多這件事的,但剛剛被蘇溟根據黑格爾懟了一下,讓他有點不自信了。
萬一待會兒被蘇溟拆穿可怎麼辦?
“哎呦,”羅望正想著,忽然感覺後脖頸一陣痛,他回頭狠狠望向助理,“你乾嘛呢?”
助理本來是在幫他整理衣領,不小心動了一下他領子後麵的彆針,被羅望一喊,整個人都僵住了。
羅望很快收起了狠戾的神色,換回微笑:“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