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臥底記者的日子就是這樣不好過。
此刻他調動了那些記憶，肢體和表情甚至不是在他的控製之下做出反應，而是下意識的反應。
而他也確實本身就有點瘋。
蘇溟闔上眼，慶幸那些日子過去了。
施害者都被繩之以法，記憶反而成了此刻他最趁手的“武器”。
於是，他露出了一抹慘淡的笑容。
而在秦大強眼中，這笑容像是對對手以及命運的挑釁。
是啊，你可以打我，但又能怎麼樣呢？
秦大強忽然不忍，他很少這樣被打動。
於是，他讓攝像師調轉鏡頭，將畫麵定格在了施暴者猙獰的臉上。
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被蘇溟帶著入戲了。
他隻是本能地認為，不應該讓觀眾看到他有多麼悲慘，而應該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在施暴者身上。
之前他拍過不少這樣的戲，但這一次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不應該追求畫麵有多強的衝擊力，而應該追求的是……體恤受害者的角色。
很快，這場戲結束，蘇溟倒在路邊。
雨滴悄無聲息地降落，落在蘇溟的肩上，淋濕他的頭發，衣衫緊貼在身上，雨水沿著他的麵頰滑落。
一切都是冷靜而又絕望的。
程卓看著蘇溟的表演，差點忘了自己的cue點。
他匆匆入場，見到了這個失魂落魄的少年。
然後，他應該說台詞，但程卓被蘇溟帶入戲了，此刻的他覺得台詞已經不重要，也不需要了。
他隻是溫柔而堅定地伸出了手。
在漆黑而又冷漠的夜裡，蘇溟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敢置信的光芒，隨即是混合著恐懼、懷疑和渴望的複雜情緒。
他的人生沒有意義，沒有未來，所以，他可以被隨意對待。
但這世界上，竟然還有把他當人。
哪怕對方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伸過來了一隻手。
蘇溟又是一笑，但和剛剛的笑相比，多了一分戲謔和放肆。
然後，握住了男主伸過來的手。
也許這個人也是要利用自己的吧，但他的掌心很暖。
這就夠了。
蘇溟看向程卓，二人對視。
所謂“暗湧”。
“CUT！”秦大強喊道。
程卓趕緊把自己的情緒從場景之中抽離。
這場戲本來應該他當主角的，但沒想到完全被蘇溟帶著走了，連自己那些原本有些說教的台詞都忘了說了。
秦大強很滿意，甚至親自跑到了片場，一臉驚訝：“蘇溟，你進化了啊！這場戲特彆好！”
蘇溟也匆匆抽離情緒。
他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演的怎麼樣，相較於學院派，他頂多算是一個體驗派，而他也隻是恰好有類似的體驗而已。
秦大強喜出望外：“我覺得這一條就能過了，不需要再保了，蘇溟，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了。”
蘇溟稍稍放心。
也許他的表演真的能說的過去吧。
秦大強：“你之前說要重拍的那些戲，如果都能有這個水平，那我覺得沒問題，我這就找製片安排！”
蘇溟剛想點頭致謝，沒想到程卓又開腔：“太棒了，導演，就算你辛苦一些應該把蘇溟這樣的表演搬上大熒幕！演的實在是太好了！”
蘇溟：“？”
這人……之前還不願意給他加戲，現在又在支持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導演興衝衝跑走去安排後麵的行程了。
而上午的戲份結束，場工場務也能早早收工，更愛蘇溟了，又給他投喂了海量的地瓜乾。
蘇溟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間，但程卓忽然邀請他吃飯。
蘇溟正好也想知道一下對方的“瓜”是什麼，便同意了。
二人坐在片場附近的咖啡廳，簡單的吃了一些。
期間，那個淡白色的小瓜一直掛在程卓的頭頂。
蘇溟根據之前的經曆分析，綠色應該是戀愛方麵的瓜，紅色應該是家庭或者暴力方麵的瓜，但白色……
程卓忽然開口：“溟溟，你演的這麼好，我都有壓力了。你說明天的戲我怎麼演啊？你有沒有那方麵的經曆啊，能不能跟我講講。”
蘇溟：“？”
他看了完整劇本和明天的通告，明天程卓要演的是他和女主角的一段恩愛戲份。
但……啊？
蘇溟滿臉問號：“什麼經曆？”
程卓一臉坦蕩：“那方麵的經曆啊。就是我覺得你應該有那種經曆吧，我們都是體驗派，應該有那種經曆才能演好吧，我就不行…….”
蘇溟：“你不覺得我們的關係說這種話題有些不合適嗎？”
程卓驚訝：“啊？不合適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蘇溟：“？”
我們什麼時候成朋友了？
程卓認真道：“我們圍脖都互關了啊，而且你剛剛還把薯條分給我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蘇溟昨晚為了看看那個白瓜是什麼，確實是圍脖關注了程卓，但……朋友？
他有朋友了？！
蘇溟看程卓的神色十分之認真嚴肅，不像是演的。
啊。
蘇溟忽然懂了，他之前在導演麵前不讓自己重拍，後來又在導演麵前支持自己重拍，不是因為他想做什麼，或者故意在茶，而是純粹因為…….
這人怕不是有點憨吧？
然後，蘇溟覺得，他應該很孤獨，才這麼迅速的把他當成了朋友。
在娛樂圈這個充滿爾虞我詐的修羅場，程卓這種說話不過腦子的家夥，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也難怪出道十年都沒什麼水花。
蘇溟忽然心生憐憫。
程卓和他一樣，都是娛樂圈的異類。
但是，等等。
有點不對。
蘇溟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麼，問他：“你出道二十年從來沒有緋聞……但私下裡，是完全沒有類似的…….體驗嗎？”
程卓低著頭：“是啊，我說了，我不行啊。我覺得你應該有，所以找你問問，我的……好朋友？”
程卓的神情特彆可憐，充滿了破碎的期待感。
他之前沒什麼朋友，可現在蘇溟都和他圍脖互關了，還把薯條分給了他，他們應該是朋友了吧！
而且這位朋友實力很強，經曆也很多的樣子，朋友之間，可以說這種話題吧！
他真的虛心求教。
蘇溟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不行到底是哪不行。
啪嚓。
程卓頭頂的瓜破裂。
蘇溟：“……”
他錯了。
娛樂圈不是沒有好人，溫潤如玉的人設也不全是假的。
一個外形不錯，演技不錯，性格又憨，而且還不行的男人……
蘇溟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娛樂圈真的很需要你這樣的人。”
“你太適合在娛樂圈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