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媽媽還在屋子裡,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救救媽媽。”她掙紮著,卻怎麼都掙不開奶奶的手。
她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然後迅速下行,離媽媽越來越遠。
那是江環醫院建立以來最嚴重的醫鬨事故,在此之後,江環醫院的安保力量足足增加了三倍。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一個老人在家中意外滑倒腦出血送到了江環醫院,顱腦CT顯示有輕微腦出血,顧寄歡的爸爸作為主治醫師,給出了診斷意見,雖然目前看起來出血量很少,大腦可以自行吸收,但建議留院觀察。
老人一聽到出血量不多,立刻要求要回家,說自己什麼問題都沒有,回家休息兩三天就好。
老人的家屬也附和,說問題不嚴重還要留院觀察,分明是醫院想要賺這份錢。
顧寄歡的爸爸跟他們講了很多嚴重的後果,最終也沒能攔住他們執意要回家。
老人再被送來是半日之後,出血量過多形成腦疝,瞳孔散大,已經是回天乏術。
一切的過錯都被怪罪到了顧寄歡的爸爸身上,家屬指責他診斷不當,害人性命。
可經過嚴格流程的審查,離開醫院是家屬的要求,也是他們簽的字,顧寄歡爸爸這裡沒有任何過錯。
原以為一切到此為止。
可沒想到,家屬居然糾纏了一群人找上門來,恰巧是顧寄歡父母等顧寄歡來吃飯的時候。
這些人情緒激動之下大打出手,顧寄歡的爸爸被誤推下樓,顧寄歡的媽媽傷重不治,顧寄歡成了孤兒。
顧寄歡不僅沒能救到媽媽,甚至不被奶奶允許參加爸爸媽媽的葬禮,她被一個人鎖在家裡,看著太陽緩緩落下去,屋子裡變成一片昏暗,她就站在窗邊沒有開燈,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江環醫院。
那個老人去世之後,顧寄歡的爸爸媽媽曾經在家裡談過這件事情。
顧寄歡的爸爸話語裡不無惋惜:“要是沒有強製出院,在醫院肯定能及時發現,人還是能救回來的。”
顧寄歡笑著說道:“爸爸,我以後也要做醫生,也要治病救人。”
“那好。”顧寄歡的媽媽捏了捏她的臉蛋,把碗放在她的麵前,“先把這個雞蛋吃掉,以後才能做醫生。”
“啊……雞蛋啊……”顧寄歡的臉迅速皺成了包子,她最討厭的就是雞蛋了。
相冊翻到最後,一張紙從相冊裡飄然落下。
清雋的字跡——
欠條
爸爸媽媽欠寄歡逛一次動物園。
最下麵的右下角是三個個簽名,顧寄歡有些稚嫩的筆跡,和爸爸媽媽的簽名放在一起。
砰的一下,顧寄歡合上了相冊,沉沉呼了兩口氣,把相冊放回去,合上了收納箱的蓋子。
窗外,已經又是夜色沉沉了,從這個窗口看過去,江環醫院依舊是燈火通明,就像是葬禮那天一樣。
她不被允許露麵,不準在外麵說自己是顧醫生的女兒,不能參加葬禮,也不被允許學醫。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緩緩關閉的電梯門,徹徹底底把她和爸爸媽媽隔開兩邊。
手機的振鈴聲劃破屋子裡的寂靜,顧寄歡抿了抿唇平複了心情,才接通了這個電話。
話筒裡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我已經在幸福小區門口了,你可以出來了。”
陸時年掛了電話,抬眸看向窗外,幸福小區旁邊就是江環醫院,注定了這裡人流不會少,旁邊是一條夜市街,此刻已經到了夜市出攤的時候,整條街都熱鬨起來了。
嗡嗡嗡,陸時年的手機上顯示出來陸玉瓊的消息。[去哪兒了?下班就不見了,還想和你一起吃飯的。]
[處理私事。]
陸玉瓊卻像是一下子抓住了重點。[私事,什麼私事?該不會真的有小女朋友吧?]
[沒有,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聽說叔叔阿姨催婚催得緊。]
[我才不著急了,我已經有目標了,我要是把顧寄歡追到手,他們肯定沒話說。]
發完這條,陸玉瓊還補充了一句。[我可是不聽話的小孩,才不要聽他們的安排。]
[那你加油。]
陸時年回了這句之後,抬眸正看到馬路對麵的人走過來。
陸時年明白,陸玉瓊這句話無非又是說她是乖巧的小孩了。
陸玉瓊想讓她隨心所欲一些,可她這麼多年也都習慣了,按照家裡的安排,按部就班。
而且她今天已經很不乖了,今天來幸福小區,她完全是瞞著奶奶的,完全出自於私心。
顧寄歡穿了件棕色的風衣,風掀起衣角,也掀起那棕色的卷曲長發,裡麵搭了件白色的高領毛衣。
暖色的路燈照在她身上,不似那日在酒吧裡的炙熱驚豔,卻依舊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