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沈紀禾說得雲淡風輕,稀鬆平常,就仿佛在跟夏雲知談論今天的天氣,晚飯吃了什麼,打算幾點睡覺。曾經那個手捧獎杯掛著金牌立在雪場之上的耀眼少女坐在輪椅上,頂著兩腿廢腿,提起決斷自己一生的遭遇也波瀾不驚。說完了,她還有餘力笑笑,告知夏雲知:“夏老師,不早了,請回吧。我也該回家了。”
“沈紀禾!”
夏雲知氣得眼眶都紅了。
沈紀禾想不通她為何情緒如此波動。
“夏老師?”微微偏頭,以示困惑。
夏雲知一句話不說,站起來,抬腿就往沈紀禾的腿上踹。這動作太突然,殺了沈紀禾一個措手不及。她被踹得倒吸一口氣,吃痛皺眉,不解地瞧著夏雲知。
夏雲知冷笑一聲。
“這不還會痛嗎?沈紀禾,少給我裝。我來之前已經查過了你當年的醫療檔案,還有你的複查記錄。沈紀禾,明明隻要你想,你就能重新站起來。”
“你怎麼就教不了我滑雪了?”
沈紀禾因對方這種有備而來的蠻橫而怔住。
“說話。”夏雲知居高臨下地睨她,“你沒徹底變成瘸子,更不是啞巴。”
沈紀禾有些頭疼。
她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問題。
“夏老師,就一定要是我嗎?”
“對,我隻要你。”
“為什麼呢?”
沈紀禾跟夏雲知講道理:“我就算能站起來,要教你滑雪,也是許久之後的事了。滑雪這門運動,教練不能光說不做,隻在一旁看著你。你的經紀人不是說要拍電影嗎?從時間,成本,以及風險的角度來看,我都不是什麼最好的人選。”
或者說,除了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夏雲知,其他人根本不會把她沈紀禾放在可選擇的列表之中。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禮貌,但沈紀禾打心眼裡很想誠懇地對著夏雲知問一句:美女,你腦子有毛病嗎?
也許是沈紀禾誠摯的眼神打動了夏雲知。
她斂眸。
“你說得有道理。”
沈紀禾鬆了口氣。
“可我還是隻要你。”
沈紀禾:“……”
“您為——”
“我夏雲知要就要最好的。”那女人輕抬下頜,語氣和神情中滿是天之驕女的矜貴和傲慢,“沈紀禾,你就是最好的。”
“全世界能一次跳滿兩個1980的人,隻有你。三年前是,現在也是。”
“夏小姐!”
沈紀禾難得提高了音量,她平緩了下呼吸,同夏雲知說,“既然你了解這個,那那場比賽什麼結果你也知道。這成績不能作數的。”
夏雲知默了三秒,直勾勾地盯著沈紀禾的眼眸。
“作不作數,你自己不清楚嗎?”
沈紀禾呼吸一滯,心跳狠緊。
夏雲知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她正打算追問下去,夏雲知嘖了一聲,換了個方式同她談話。
“六十萬。”夏雲知說,“當我教練,一個月算你六十萬。”
沈紀禾:“……”
“我問過市價,以你的水平,接8000一小時沒問題。三個月,三十天,二十四小時。唔,多出來的送你。”
“從你目前的情況來看,你需要複健一段時間才能夠正式任職教練之位,所以在此之前,我不會按剛剛的報價給你結算薪酬。但考慮到你複健也是為了教學,打對折,一個月給你30萬,如何?”
沈紀禾快被這一堆數字砸暈了。
她真心誠意地問:“夏小姐,您是不是錢多沒地花了?”
夏雲知理直氣壯:“是啊。”
“要不這樣?我也認識其他人能完成1980,夏老師,我把對方介紹給您。”
“不要。”夏雲知有點生氣了,“沈紀禾,我說了,我隻要你。”
“……”
沈紀禾感覺腦仁有些疼。
“還是你不敢呢?”夏雲知撩起耷拉著的眼皮瞧了下沈紀禾,“你不敢站起來,不敢再繼續滑雪,不敢——”
“夏老師說了這麼多,嗓子一定很累吧?來,潤潤嗓子。”沈紀禾把放在腿上的酸奶塞到夏雲知的手裡,衝著夏雲知揚唇一笑,“夏老師,再見。”
沈紀禾控著輪椅飛快地走了。
夏雲知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兒童樂園裡,頓了半天,低頭看著手裡的塑料袋。兩瓶酸奶放在一塊,歪斜著,挨得很緊。
她走回保姆車上,跟她一塊來的經紀人小蘇著急地問:“夏老師,怎麼樣?怎麼樣?沈小姐答應了嗎?”
夏雲知沒吭聲,過了會,身子微微蜷縮,把酸奶抱起來貼近自己的側臉蹭了蹭。
真好。
有沈紀禾的味道。
小蘇好奇:“夏老師,這酸奶是——?”
“小蘇,她擔心我。”夏雲知再次答非所問,點點碎星落在她的眸中,一閃一閃亮晶晶。
“她怕我嗓子疼。”
小蘇:……
好叭。
今天的老板也很奇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