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沈紀禾做了個夢。
夢到很多年前的事情,夢到一個叫吱吱的小女孩。人長得特彆瘦削,放在中醫眼裡,那就是眼中貧血的長相。個頭也小,呆呆傻傻的,被人販子領回來不知道哭也不知道鬨,像個小木頭,每天跟在她身後喊姐姐。
她們做了快半年的姐妹,後來彼此都被找回家,再也沒了聯係。
等沈紀禾依照約定托人再去找尋她的時候,得到的是令她絕望的消息。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夢到過吱吱了。
小女孩的長相在夢中都變得有些模糊,隻留下片段似的瞬間。這對於本就不擅長記人臉的她來說,已經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至少吱吱還有模糊的輪廓,剩下的其他人早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醒過來的時候,沈紀禾有些悵惘,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覺得老天爺的安排總是叫她出乎意料。
現在回憶起來,沈紀禾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吱吱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若是能活到現在,或許和夏雲知的眼睛一樣好看。
沈紀禾她動靜很小地換完衣服,把自己的身體挪下床,輕柔無比地操控著輪椅,來到床的另外一邊,要拿書桌上的東西,順帶觀察了下夏雲知睡覺的樣子。
蜷縮著身子,很沒安全感的樣子。
越看沈紀禾越覺得夏雲知和吱吱的眉眼長得真的挺像的。
隻是吱吱妹妹呆傻許多,不愛說話,以往人販子就讓她出門裝啞巴討錢,加上她本就傻乎乎,心軟的總會掏個一塊五塊出來。
在這一點上,夏雲知和吱吱完全不同。
她說話總是出其不意的。
沈紀禾想到這又笑著搖頭。
她拿了桌麵上的日記本記了下夢的內容就放下,調轉方向,悄悄開門往客廳去,母親沈秀蘭已經在廚房忙活。
“哎,也不知道小夏早上吃不吃麵?或者愛吃米粉嗎?要吃米粉的話,我等會下樓去打包。”
沈紀禾:“我不清楚,這事你要問沈杪。夏雲知的事情,我們家她最清楚。”
沈秀蘭:“可彆說她了。我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還看她在房間裡打遊戲呢。今天估計要睡到十二點。”
沈紀禾:“反正她今天沒課,就讓她休息吧。”
“不過熬夜的事還是得看著點,她本來心臟就不好,還這麼熬?”
沈秀蘭哎呀一聲:“我怎麼沒說?她倔死了,嘴上說知道了,那表情一看根本就沒聽進去。你走之前再跟她多說說。”
沈紀禾笑著說好。
“對了,媽,我要走了,店裡怎麼辦?”
沈秀蘭把煮好的雞蛋撈出來放在冷水裡衝,“就那麼一個快遞站,離了你還活不了了?我到時候跟劉姐說一聲就行。”
這驛站是沈秀蘭的好閨蜜劉阿姨承包下來的,她出加盟費,沈秀蘭出鋪麵,兩人合夥做了這麼一個小生意。沈紀禾就幫忙盯攤,反正以她之前的情況,去外麵工作也比較麻煩。
“總之這事你彆操心了。”沈秀蘭把女兒往廚房外麵趕,“你還是先去問問小夏早上吃不吃麵。”
“她還沒醒呢。”
沈紀禾的作息比較固定,每天早上七點就醒了。這跟長年累月的訓練有關係。對她來說,相較於之前,七點都算是一個較晚的時間了。
“我去叫她?”
沈秀蘭忙說彆:“那就讓小夏睡著吧。”
沈紀禾答好,回房間去拿手機,準備來吃早飯。剛剛把指尖搭在門把手上準備下壓推開,那臥室門就自內向外地打開了。
夏雲知身上穿著她的那套綠色睡衣,光著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頭發有些毛躁,神情很是著急。
拉門的動作很快。
沈紀禾驚了下。
夏雲知沒料到她在門口,瞧見她的瞬間,著急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把陡然灼燒著的燙火突然就熄滅,僅僅留下一些餘溫。
“你去哪了?怎麼不告訴我?”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不過在沈紀禾的觀念裡,夏雲知已然是個奇怪的人。所以她偶爾說些奇怪的話,沈紀禾也沒特彆在意。
“剛在廚房,怕吵醒你,沒跟你說。你醒了?睡夠了嗎?”
夏雲知嗯了一聲,點頭。
“剛剛怎麼那麼著急?”
夏雲知耷拉著眼睛:“尿急,不行?”
沈紀禾遲疑了下,給夏雲知讓位置。夏雲知從她身邊走過。沈紀禾不小心看到了大家都有的東西。她無奈極了,沒忍住,小聲地喊了一句等下。
夏雲知不明所以地側身看過來。
沈紀禾的目光避開麵前的一片雪白,拽了下夏雲知的衣服下擺,“蹲下點。”
夏雲知皺著眉頭:“做什麼?”
嘴上不耐煩,身子還是很聽話。
稍微蹲下來後,沈紀禾伸手替她扣好了錯亂的衣扣。夏雲知也不知道怎麼在穿衣服,紐扣扣錯位子就算了,領口的扣子幾乎全都被她打開了。以前不知道這綠色這麼顯白,穿在夏雲知的身上就跟春天一樣。
“昨晚是不是有點熱?”沈紀禾猜測,“被子太厚了?”
夏雲知搖了搖頭。
她就是貪涼而已。
沈紀禾幫她整理好睡衣,順手捋了下她有些炸呼呼的長發。
“去吧。”
夏雲知的大腦有短暫的宕機。
“去哪?”
“你現在不尿急了?”
夏雲知抿緊唇,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