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烏龜閉口不言,甚至閉上了眼睛。
小猴子在旁早已不耐煩,來拽我的袖子:“快走快走,我們去玩劍。”
我興致缺缺,拍開它的毛手:“你不許抓我袖子,這是我師尊送我的衣裳。”
繼種麥子失敗後,種竹子也失去可能,種彼岸花便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於是第二天我澆水完畢後,又來找老烏龜。
“龜爺爺,怎麼才能去黃泉路和忘川河?”
它始終不理我,連眼睛也不肯睜,我便也始終不肯放棄,我覺得它既然告訴我了,應該是知道路的。
於是我每天都來問它。
這種日複一日枯燥無味的問話,連小猴子都被無聊走了。
我的床底下,記錄時間的竹片漸漸快要堆滿,這意味著,時間又過去了很久。
可是師尊一直沒來。
我很想見她。
於是從一天一問,改成了一天三問。
興許老烏龜被我煩的不行,這天,它終於睜開眼睛,告訴我:“答案在那個山穀裡。”
我失落地往回走,心情很灰暗,那個山穀師尊說過,要我不可再去,老烏龜的話肯定是騙我的。
小猴子忽然“吱吱”怪叫一聲,嗖地一聲逃走了,我不明所以地抬頭望去,隻見竹屋前,枯樹上,一人斜斜倚著樹乾,正在飲酒。
墨色的長發瀑布似地垂下,衣擺隨風輕晃,瀟灑,又恣意。
正是師尊。
我胸口開始急速發熱,此前的所有陰霾一掃而空,喜悅湧滿心田,我幾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氣,飛奔而去。
“師尊!”
她低頭看了我一眼,又仰麵灌下一口酒。
我在樹下急刹住腳,站的筆直,仰臉瞧她。
烏黑的發絲流水一樣傾瀉而下,隨著風輕擺,我聞到淡淡的幽香,從她的發絲上傳來。
她今天未穿鎧甲,仍著一襲黑袍,但我看出了不同,上麵的暗紋是不一樣的,師尊換了衣裳,卻仍是黑色的。
我想起初見那日,鮮紅的披風,在朝陽下飛揚出一抹耀眼的紅,將她映襯的英姿颯爽,驚豔奪目,倘若師尊穿紅衣,該有多美?
她喝罷酒,輕輕落在我麵前,聲音淡淡地:“今日除夕,我來看看你。”
除夕,竟然是除夕!
我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師尊往屋裡走去,問我:“想吃什麼?”
我暈乎乎地跟在她身後,“和師尊在一起,吃什麼都開心。”
師尊抬頭看了看天,“月色正好,便在這裡吃罷。”
我待要去搬桌椅板凳,她動了動手指,桌椅板凳便從屋內飛出,自動擺好。
她坐下,喚我:“來,坐。”
我看了看她對麵的座位,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座位,忐忑地坐在了她身邊。
這樣可以離師尊近一點。
還好,師尊沒說什麼。
這讓我莫名開心。
師尊伸手在虛空裡抓取,很快便抓來了各色美食,擺滿了整張桌子。
肉香四溢的燒雞、汁水誘人的鹵豬蹄,還有一整條的清蒸魚,籠屜裡的包子熱氣騰騰,散發的肉香幾乎讓我流出口水,大米飯更是香噴噴地堆到冒尖一碗,要不是桌子放不下,師尊可能會拿出更多。
“吃吧。”
我端起碗開始吃飯,師尊卻沒動筷子,隻是看著我吃。
我有些緊張,放下筷子,“師尊,你怎麼不吃?”
她信手又拿出了一壺酒,道:“為師不餓,你且吃吧。”
我繼續吃飯,師尊繼續飲酒,我吃著飯,總忍不住瞧她,怕被她發現,也怕被她不喜,可卻管不住眼睛。
師尊神色始終淡淡的,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她自斟自飲,拎著酒壺倒酒的模樣,看起來很是落寞。
我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乖乖吃飯。
心裡期盼著,最好能吃上一天一夜,如此便可在師尊身邊待一天一夜。
師尊自顧自飲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有時候她會隨意地看我一眼,有時候又垂首慢慢倒酒,抑或是抬頭看看月亮,孤月清輝,灑了滿地,明明是除夕團圓夜,卻倍顯淒冷。
我的飯,也是越吃越慢。
等師尊發現時,桌上隻剩下半隻燒雞和一個豬蹄,我已撐到胃部隱隱作痛。
她像是才回神,酒壺倒了都沒發覺,看向我,眼神有些恍惚,似是醉了。
半晌,她才動了下。
我一驚,以為她要走,忙抓緊碗筷:“師尊,我,我還沒吃完……”
她忽然伸出手掌,一股溫暖的熱流隔空傳來,迅疾擴散至我身體各處,胃部的脹痛立刻消失無蹤。
我生出被識破的慌亂,手腳都有點不知怎麼放。
“師尊,我錯了。”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美麗的眼睛。
“是我給你留的食物不夠?”
“不是。”
她沒繼續問,但明顯在等著我答複,我心裡既慌且愧,隻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說出實話。
“師,師尊,我想,想你多留一會兒。”
終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忽然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這讓我更加難受,趕忙用袖子去擦。
等我抹完淚,偷偷去看師尊時,她也正看著我,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她唇角溢散。
“為師有事在身,不能留在你身邊,不過今日除夕,可滿足你一個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