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動了，彎腰將我攙扶起來，麵上一派寂然之姿。

深邃的墨眸凝視著我，恍若亙古不變的寒潭，窺不見一絲一毫的情感。

“隻有這個心願？”

“是。”我答的極快，仰麵瞧著她，淚水倒回眼眶，模糊中隻能看清她的輪廓，若即若離。

“我隻有這個心願，惟願日日伴在師尊身邊。”

她凝視我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采薇，你可願做一個凡人伴在我身邊？”

我吃了一驚，“師尊，你不傳授我仙法嗎？”

她眼眸深深，眸底意味難明，沉而緩慢地搖頭，“你並無任何修煉資質。”

原來如此。

我略有失落，卻並不特彆嚴重，很快問道：“做凡人可以一直留在師尊身邊嗎？”

師尊默然頓首。

我頃刻笑出來，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對她道：“好，那我要留在師尊身邊。”

“即便是做凡人？”

我點頭：“對，無論做什麼，隻要可以日日見到師尊，我就心滿意足。”

“不後悔？”

“無怨無悔。”

我想我看著她的眼神一定是發癡且帶笑，以至於師尊眼眸慢慢地柔軟下來，深邃的眼底竟是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我看著她唇角彎起，眼眸也軟軟彎起，那抹笑便越發深了。

師尊衝我笑了，第一次。

我心裡仿佛被什麼極致柔軟之物觸弄了一下，渾身都顫了一顫，雙手情不自禁地捉住了她衣袖。

“師尊！”

“你，你真的，答應我了？”

她含笑點頭，我幾欲以為在夢中，忍不住再問：“真的，真的可以和師尊天天在一起，天天看到師尊？”

她仍是含笑點頭。

我卻仍是忍不住問：“一輩子嗎？”

這次師尊眼神泛起些微波瀾，似是悲憫，又似是歎息，都是我看不懂的情愫。

她探出手，玉白的指尖撩起我耳邊碎發，輕輕為我捋到了耳後。

“對，一輩子。”

我眼眸極速張大！

天地都因此亮了起來。

天知道這一瞬我有多麼開心，這句話仿若天籟，轟鳴在我的耳膜，傳遍四肢百骸，最後停留在胸腔中，久久地回蕩。

師尊要陪我一輩子！

“想不想讀書識字？”暈暈乎乎的感覺中，師尊又問。

“想，當然想！”

她又笑了笑，原來她笑起來是這樣美，整個黑色山穀都仿佛染上了色彩，我的眼裡滿滿當當全是她含笑的模樣。

“那明日起，你便開始讀書識字。”

“好。”我仍是癡癡瞧著她，這時忽地想起一件事，趕緊拉住她袖子輕搖。

“師尊。”

等她看著我目帶詢問時，我才軟軟地問她：“師尊，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嗎？”

我眨巴著眼，心裡暗暗振奮地想，我要讀書識字了，第一個便寫師尊的名字，千遍萬遍。

她卻沒有即刻回答我，目光中唏噓悵然，掠過幾許感傷，這才幽幽出聲：“為師姓陸，名離，神號凰火。”

我趕忙伸出手去，將掌心攤開在師尊麵前。

“師尊，你教我寫你的名字。”

如此幼稚的舉動，她竟未拒絕，真個托住我的手背，點出雪白指尖，一縷金光透出，渾似毛筆的筆尖，在我掌心龍飛鳳舞。

瞬時，兩個金色的字跡便躍然而出。

“陸離。”她教我讀。

陸離，陸離，我默念著，越念越覺得歡喜，說不出因由，隻莫名覺得，心頭的喜歡不再是飄渺無依觸摸不著，而是有了切切實實的著落。

而這兩個字，也因此變得特彆，於我而言充滿了非同尋常的意味。

師尊又寫了她的神號“凰火”二字，我再次謹記於心。

仰麵瞧她，笑到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師尊，我記住了，決忘不了。”

她淡然一笑，不語，收了金光。

這晚師尊果然未曾離去。

這讓我喜出望外，將大黃趕出去守門，沐浴後便早早鑽進了被窩，師尊卻未進來，飛上屋外的枯樹，斜斜倚其上，姿態瀟灑又隨意，墨發垂下來，隨風輕舞，間或仰頭飲一口酒。

我裹著被子，趴在窗邊。

她望著天邊那一輪孤月，我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