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宴會,紀昭月正在樹下躲清閒,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著扇子。
她入京許久了,還是沒辦法和京城裡規矩守禮的貴女們玩到一處。
畢竟是在邊疆放縱慣了的性子,來到此地,動不動就被人笑話,煩得很。
尤其是那個謝家的謝青煙,整日對她就明嘲暗諷,仿佛十分看不上她的做派,對旁人又有禮有節,優雅如雲上仙子。
哼,裝什麼呀。
紀昭月想到謝青煙,便有些躺不穩了,坐起身來,一條腿曲著,嘖,聽聞今日謝家姑娘也都來了崔氏宴會,看看去?
崔家侍女剛奉了果盤子過來,一眨眼,哎,原先躺在這的小姐影兒都沒了。
紀昭月自幼習武,身姿輕盈,不消一會兒就到了公子小姐們吟詩作對的地方。
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邊,謝青煙一身雪青紗衣,頭上隻斜斜簪了根玉蘭點翠步搖,與那些人站在一起,嘴角掛著得體的盈盈淺笑,眼底卻一片冷然。
她像個假人一樣。
紀昭月喜怒隨心,最看不慣這等裝模作樣之徒。
她一過來,小姐公子的聲音便都停了,謝青煙神色微僵,隻道她又來尋自己麻煩了,於是柳眉輕蹙,淡淡看向地麵,原先勾起幾分笑意的唇角也抿做一條直線。
眾人似也能猜到她是為誰而來,不約而同看向了謝青煙,默默後退一點,免得被波及到。
謝青煙藏在寬袖裡的手指一點一點攥緊,眼眶有瞬間滑過濕意。
就是這樣,她費儘心思討好所有人,可當遇上麻煩時,並不會有人站在她這邊。
紀昭月雙手環胸,注意到周圍人的躲避,還以為是謝青煙同他們說了什麼,都在故意躲著她呢,心裡更氣,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總針對我!
她握了握拳頭,忍不住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施施然走過去,盯住了謝青煙,將人看得有些慌了,才皮笑肉不笑開口,學著她說自己的模樣陰陽怪氣,“謝三小姐,那日的糖葫蘆很甜,我特意來謝謝你的慷慨贈送。”
謝青煙聞言,雙手緊握成拳,黑眸水潤,瞬間浮上幾分委屈,什麼慷慨贈送,那是她好不容易決定拿出銀錢,又甩開侍女,偷偷去買的!
自父母去世後,她在謝家備受無視,除了每季衣物首飾如初,叫人看不出她的處境外,月例銀子大多都進了彆房口袋,她總領不到,要用銀子之處又多,無法典當首飾,她隻好緊著用。
可那日見大堂哥出門回來給二堂姐帶了糖葫蘆,甜酸的滋味直往她鼻裡鑽,她想起父母在世時偶爾也會帶點民間吃食來給她解解饞,糖葫蘆就是他們常帶的,一下子就好想吃,好不容易才甩開侍女,偷偷去買,沒想到被這粗莽的女人看見了,她當街就搶了她的糖葫蘆!!!
偏她又是偷偷出來的,不好生張,隻能默默吞下委屈,心裡卻氣得不行。
練武之人,果然如此粗魯不講道理!
謝青煙有心不搭理她,隻望她能明白她的冷臉快些離去,在這簡直是給她添堵。
小姑娘把頭一偏,嗓音冷冷清清,格外動聽,“一些低俗之物而已,紀小將軍既然喜歡,拿去吃就是了,不必言謝。”
紀昭月嘴角抽了抽,跟謝青煙幾次三番打過交道後,她一耳朵聽出來對方在罵她也是個低俗之人,好氣哦。
武將隻會動手,嘴巴笨的厲害,偏這京城裡長大的小姑娘看起來弱柳扶風,身子薄的像張紙,怕是她稍稍一用力就得折了,這一下子說也說不過打又不能打,給她急得,她感覺自己就是專門跑過來找氣受的。
端王便在此時雙手背在身後悠然走過來。
有眼尖的見了,連忙出聲行禮,“參見端王殿下。”
眾人順著看過去,忙跟著一同行禮。
紀昭月雖待謝青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對旁人也好不到哪去,端王成日裡比謝青煙還要裝模作樣,時常惹她父親拿他二人做對比,繼而訓她一頓。
她厭煩極了端王,於是隻轉身懶懶散散同端王抱了抱拳,規矩都未曾做全麵。
端王也當沒看見,搖搖頭,笑了,“紀小將軍,果然隻有崔家能請得動你。”
紀昭月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心想,早知你來我才不來呢,嘴上含糊應付了兩聲,又看向謝青煙,果然,她已經收拾好剛才略有些厭煩冷淡的神色,轉而變得清雅規矩起來了。
紀昭月心有不爽,對我就橫眉豎眼,對彆人就以禮相待,我哪兒招你了?
就因為我粗俗不懂禮嗎?你們京城人規矩怎麼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