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無論多大,媽媽對她們還是用哄孩童一般的語氣。
鐘瑜乖乖應著好。
離家一段日子再回來,家中的氣氛更加濃鬱。
到了夜晚,全家圍在桌上一起吃飯。餐食很豐富,許多也都是鐘瑜愛吃的。
鐘瑜自小學練鋼琴,高中過後出國留學進修,最後畢業於德國的一所音樂藝術學院。當被問到之後走向時,她回答自己的師姐畢業後創辦了家音樂培訓機構,想先去她那裡當助教試試看。
父母麵對她的想法表示讚同,隻說她能做自己開心的事就好,畢竟鐘家幾代下來累積資產繁厚,鐘瑜不需要去擔憂生計問題。
飯後她們聊了許多之後的規劃,待到時間漸晚,鐘瑜洗漱完準備睡覺。
睡前,她從床頭櫃下方裡拿出一個小箱子。
打開盒蓋,露出裡麵擺放整齊的物件,和許多相疊在一起的厚重日記本。
翻開最上麵的一本日記,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眸麵。字體圓幼,一筆一畫尚顯稚嫩。
左上角寫下的時間,是十年前。
十年前,她第一次遇見玉姐姐。
自那之後,她每周都纏著姐姐帶她去夢苑。原本每天隻能寫出一頁的日記,但每次見玉姐姐的那天,她都要寫上三四頁才能寫完。
目光隨同文字的走向而動,看著這些稚嫩的措辭和語氣,鐘瑜不禁笑出了聲。
連續翻了幾本,看見十五歲的其中一頁後,她沒再翻下去。
打開另一本空白尚未填寫的本子,將今天所得到的糖紙捋平,夾在其中,再輕輕合上。
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邊角地將所有本子放入箱子中。
隨同記憶一起,安然保存。
......
次日太陽升起,驅散黑暗。
新的一日到來。
正值花朵盛開的旺季,院子裡的花兒齊並盛開,鳥兒飛過落足在枝頭。淺淺的陽光籠罩之下,萬物愜意。
鐘瑜順利開啟回到家的第二天。
已經是早上八點,她洗漱完下樓吃早餐,在宅外的院子裡閒逛,走過從小長大嬉戲過的地方。
剛回到室內,鐘若便打來一通電話,詢問她想要怎樣的房屋。
這也是昨天姐姐答應的事,既然鐘瑜決定在教培機構先入職一段時間,那一個距離近而方便的住處還是有必要的。
“安靜和乾淨些,沒有什麼太大要求。”鐘瑜說道。
鐘若聽完她的要求,嘖了聲,“範圍太廣了,還有彆的嗎?比如地段,戶型什麼的。”
鐘瑜目光微移,聲音放輕細了些,“州陵街附近其實就很好,離師姐的藝考機構很近。”
“嘶,州陵街?”鐘若想了想。
鐘瑜佯裝漫不經心地說,“嗯......我以前好像聽玉姐姐說過,她在夢苑旁邊有一棟房屋,上下六層,向外出租,不知道是不是記錯了。”
“誒!”
鐘若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你沒記錯,不說我都忘了,確實有這回事兒。”
“房子上下樓都是音樂所的熟人,如果你要住那裡我也放心。我這就去問問懷玉姐那還有沒有空房。”
成功達成目的,鐘瑜揚起了唇。
“好。”
隨後掛完電話,開心地上樓,走往琴房。
打開門,房間內一架施坦威原擺在原地,琴身被擦拭得錚亮,被保護得很好。小時候初學鋼琴,父母就給她購置了這架施坦威。
它陪伴了她很多年,從彈兒歌到彈貝多芬奏鳴曲、肖邦曲。截止到高中以前的每個階段,都是這架鋼琴在陪她度過。每年回來時,她也總要留出時間與它待上一會兒。
鐘瑜像是見到了老朋友,走去撫摸琴身,坐了下來,打開琴蓋。
指尖放於鍵身,回憶起敲響每個樂符的手感。
回想起剛剛鐘若答應她的事,她的心情便不由地歡悅起來。翻開樂譜,選中一首歡快的樂曲。
不久後,房間內傳出琴聲。
在鐘家待了多年的保姆經過鋼琴房,再度聽見樂聲,嗬嗬一笑,不禁回憶起當初往前的十餘年。
往前,鐘瑜也都是這樣練琴練過來的。
大半上午過去,悅耳的琴聲緩緩環繞在彆墅內。
鐘瑜回國之前,就已經安排好明天先跟師姐見一麵,之後再去拜訪以前的德語老師和鋼琴老師。
所以今天是專門留出的歇息日。
夏季的白日時間長,到了下午四點依舊烈陽直射。
上午鐘瑜在琴房練琴,下午便整理了一些個人資料,以便於後續入職。
可算忙完之後,她張開手臂,背部倒在柔軟的床麵上,麵看向吊燈。
眸前那些明亮的白色燈珠,逐漸在眼前變幻成昨日看見的一串銀鏈——懸在發簪的一端之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玉姐姐。
看見精美的玉器,溫潤的月光,任一世間美好的事物,總能聯想到她。
希望玉姐姐那裡還有空處。
如果之後順利在那裡安頓下來,能跟玉姐姐見麵的機會,應該更多了吧。
鐘瑜半闔著眸子,濃密的眼睫輕顫。
發神之際,電話鈴聲響起。
她坐起身,接起電話。
是姐姐打來的。
“兔崽,你現在在哪?”
鐘瑜拿穩手機放在耳邊,“我在家,怎麼了?”
鐘若:“上午的事有著落了。”
鐘瑜驚得從床上坐起來,緊著問,“怎麼樣?”
鐘若如實說著,“我問過懷玉姐了,一共六樓住宅,她自己住四樓,上下都租給了音樂所的員工和樂隊成員,沒有空房。”
“啊,這樣。”
鐘瑜的心情緩緩降下來,話語裡是抑不住的失落。
本來還以為可以借機離她近一點。
結果,這麼不巧嗎?
“但是——”
正當失落之時,鐘若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說如果不介意,可以住在她那裡,隨時都行。”
鐘瑜頓時又睜大眼睛。
“什麼?”
鐘若:“願意嗎?願意的話就現在收拾東西過去咯,我跟懷玉姐說一聲。”
“當、當然願意!”
“這麼積極?行,我等下讓我司機去接你,你收拾收拾東西哈。”
“嗯嗯!”鐘瑜狠狠點頭,激動勁一點沒隱藏,全傳進鐘若耳朵裡了。
鐘若笑了笑,隨後掛斷電話。
辦公室內,她後靠著老板椅的椅背,左右悠悠搖動,轉手朝微信聯係人回去消息,對麵的聯係人也很快有了回複。
了當地解決完事情,她把手機扔向一邊,去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翻動觀看,腦海裡不禁回想起剛才鐘瑜激動的聲音。
這丫頭,估計一掛完電話就激動地去收拾東西了吧。
鐘若抖抖文件,笑著搖搖頭。
“果真是小兔崽子。”
“......”
另一邊,窗外夕陽與暮色如暈染的水彩般,相互交融。
餘留的陽光即將褪去,透過窗灑在仿木地板上的光漸趨消失。客廳內一片整潔,沙發如新,櫃麵的雜物擺放井井有條。
扶懷玉靠在窗邊看外麵的天色,悠悠飲著茶。
手機屏幕亮起,得知人已經到樓下,她放下茶盞,拿過手機下樓。
走到樓下,隻見一個小姑娘提著行李箱站在原地。
一頭微卷發披下,上身穿著一件吊帶和白色罩衫,暗藍色的寬鬆牛仔褲包裹著長腿。
扶懷玉走近去,隻見鐘瑜眨著乾淨的小鹿眼,麵上洋溢著如陽光一般明媚的笑。
“玉姐姐,我來投奔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