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及想明白,兩條巨蛇原本不安分擺動的身軀倒伏在地,呈現有些僵硬的狀態,宛如真被枷住,在談瀟開始念咒後,又一翻身體,遊向季老。
扛著季老的大哥嚇得又想要開槍,被按住了。
隻見巨蛇從他們身邊緩緩爬過,蜿蜒著巨大的身軀遊出了墓室……
眾人屏息凝視,一直到蛇尾都出去,才鬆口氣。這就是專業對口麼,先前那麼氣焰熊熊,楚墓裡的蛇,還得楚巫來治它。
季老讓人把自己放下來,自語一般道:“它們去哪兒?”
“不知道啊。”談瀟也很茫然,他隻是按照流程進行所謂的驅邪儀式,“要不,去看看?”
他雖然不知道它們去哪兒,但那一瞬間,他好像感受不到它們的威脅性了,甚至很好奇,難道這些蛇就這麼生活在墓穴中,要如何滿足生理需求呢。
巨蛇此時行動完全沒有之前那麼快,他們索性跟上去,隻見兩條巨蛇竟遊進了主墓室。這裡全然不同尋常春秋戰國墓室,就如同人居住的地方一樣寬闊,停放著鮮豔如初的棺槨。
槨分九室,長寬都有十幾米,紅漆的內棺上是浮雕的鳳鳥紋,兩側又有許多似菱形的花紋,夾雜著一些圓形圖案。
巨蛇熟稔地爬上內棺,一圈圈纏住了這棺木。
兩條巨蛇同在棺上交纏,室內僅存那叫人感覺黏膩濕冷的動靜,漸漸,它們不分彼此,仿佛一條蛇生了兩個腦袋。
身上的紋路也漸漸變了顏色,幾乎與棺木融為一體,竟也變成了那菱形的花紋。而他們的眼睛,則成了圓形的圖案。
這樣的圖案,一共有九對。
如同一條蛇長了九個腦袋……
徐先生這才一拍腦袋,後知後覺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雄虺(huǐ)?!”
談瀟低聲背誦起《楚辭》:“雄虺九首,往來倐忽,吞人以益其心。”
原來九首之蛇,其實是九條蛇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穆翡感覺臉上的肌肉跳了跳,“根據我們404辦的記載,世間起碼已經千年不曾見過雄虺的蹤跡,我們也曾懷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九首之蛇。
“沒想到,竟在楚墓之中出現了,好似一個活的鎮墓獸,而且它的形態仿佛可以轉換在陰陽之間,隱匿身形,太奇妙了,難怪世間難見!”
她們404辦是有詳細的妖怪分類的,這雄虺到底屬於什麼類彆,似妖似鬼,她覺得可能得再研究研究了。
季老則忽然想起什麼來,驚道:“不止是鎮墓獸,還有棺束!”
大家疑惑地看著他。
季老解釋道:“古時沒有釘子,以皮革麻繩束起棺材,上次我還奇怪,為何堂堂楚王墓不見棺束,難道腐朽掉進土堆了。”
現在看來,不是沒有,而是楚王墓實則以雄虺束棺。
再看雄虺巨大的身形,季老甚至覺得,這墓穴能夠建得如此超越時代生產力,說不定與其也脫不了乾係。
目前來看,這位楚王身上巫的色彩甚至比王權的身份更讓他們震撼!
一個工作人員也後怕地道:“我想起來,木俑是在外麵,剛下來時莫老師還沒事,是打開了棺槨後,才出事的。”
——巫覡俑隻能算命令,真正的機關還在棺內,開棺者死。
徐先生則看向談瀟:“它們還能動嗎?”
“理論上是不能傷人,被枷住了。”談瀟的話充滿了不確定,見大家都看著自己,苦澀地道,“你們再看我,我也不能保證售後效果,我第一次做這種事……”
眾人:“……”
有人不太相信地道:“可你動作真的很遊刃有餘。”
先前他們被雄虺追得幾乎以為要團滅了,但在談瀟手底,雄虺不說乖巧,也能算老實巴交了吧。
談瀟心說能不遊刃有餘麼,“因為我從小苦練,但我發誓,以前做這些科儀,從來沒有這種效果。”
大家都好奇而懷疑,尤其徐先生,他亦是年少入門,名師指導又苦練的修為,他不懂談瀟怎能對自己的能力毫無所知。
徐先生問道:“你以前都對誰練習?”
談瀟:“遊客。”
徐先生和其他人都有點被哽住,哭笑不得。
“看來你和你母親不一樣,還是很有根骨的,隻是沒有用對環境。”徐先生長歎道,“我見過太多人欲入此門而不得,卻也有你這樣身懷玉璧茫茫不知的。”
談瀟不太服氣:“話也不是這麼說,怎麼叫沒用對呢,我們家旅遊旺季的時候表演加上賣周邊,月營收十萬,你們做一單多少錢?”
眾人:“……”
彆說徐先生,穆翡的臉也扭曲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要說這些傷心事了!”
徐先生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自語道:“我有編,勝在穩定。”
季老輕輕搖頭,“我看大家都掛彩了,東西也拿到手,雄虺也鎖住,不如先想辦法上去休整,穆師父不是說頂蓋石都塌了。”
因為發掘剛開始,這次帶來的燈都是電池的,開到最高功率不能撐太久,大家都讚成先上去,遂一齊往來時的方向走。
到了甬道處就已經能聽到施工的聲音,上頭果然已經發現頂蓋石坍塌,開展搶救,已挖開了一個洞,可以看到外界竟已是晨光微熹!
季老震驚地道:“不科學,我們才進來了多久?”
“我就說為什麼燈滅的那麼快。”有人後怕地道,他們帶了不少照明用具,又不是一直開著最大功率,卻消耗得極快。
徐先生已經和上頭的救援人員大聲溝通上了,他們停了機器,改把登山繩放下來。兩位壯漢大哥幫著大家上去,季老則是直接被他們栓完繩子又夾在懷裡,爬了上去。
輪到談瀟的時候,大哥小心翼翼地說:“你能不能飛上去?”
他光看到談瀟神兵天降了,談瀟看他是猛男,他覺得談瀟像神仙。
談瀟:“……”
最後,還是猛男扶著談瀟爬上去了。
談瀟回頭看著那黑黢黢的甬道,好似是另一個世界,抬首已是朝陽初升,他伸手微微擋住陽光,指間漏著紅色的光,讓人想到楚王墓中那無所不在的鮮紅色調,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一旁的季老看著墓底,也長長歎了口氣。
“季老,您是在擔心莫教授嗎?”穆翡安慰道,“談瀟既然是真靈師,那待他休息好了,給莫老解術就是,再不濟,我們已經把巫覡俑缺失的部分拿上來了,總有辦法。”
“不是啊,我知道老莫肯定能安全了。”季老苦著臉道,“我就是在想,我要是在論文裡寫楚王棺束是蛇皮,算不算學術造假?”
“……”所有人統一黃豆流汗臉。
季老苦哈哈地展望了下,想起來什麼,看向談瀟,招手讓少年過來,親切地搭著他肩,“小同學,上幾年級了?”
季老沒說過自己有教職,但學生總是能敏銳地嗅到教師的氣息,談瀟站直了,“高二了。”
“哈哈,怎麼說,有沒有想好以後考什麼專業?選的什麼課啊,”季老幽默地道,“難道是想考旅遊管理?”
從談瀟論大喪儺開始,他就很是有好感了,像是搞曆史考古的料子啊,就是可惜人家有家族事業。當然,這不影響季老關心幾句。
“當然不是。”談瀟說起這個,想起還不知道在哪座山裡的談春影,不禁遠目,歎了口氣,“我媽讓我要多鑽研真功夫,掌握各種科儀,發揚楚巫……”
季老:“嗯?”
談瀟訥訥道:“所以最好選物理、化學的專業,把同行的'法術'也全破解了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