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篤山山道上陽光和煦,風景宜人,三道身影並肩走著。
走在最左側身材挺拔的青年叮囑道:“阿蠻,這可不是在家裡了,再嬌蠻無狀,可沒人讓著你,收收你的性子,入了玄妙門後,潛心修學。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爹和大哥都欣慰的很,你莫要任性妄為,故意搞砸了。”
顧浮遊抱著雙臂直哼哼,反問道:“欣慰?他倆是欣慰終於省了我這個麻煩罷。”
她不耐煩的嘟囔:“顧懷憂,我不想去玄妙門。”
仙門裡一向規矩多。
顧浮遊從中間走出,轉過身子,麵對另外兩人一步步倒著走:“你倆入玄妙門是確實有這本事,我入玄妙門算個什麼事嘛,上趕著被人家瞧不起麼。”
“你又說胡話了。”顧懷憂天生一副好說話的麵孔,不大起眼,為著入師門,顯得莊重,穿了一身圓領青袍,長發束冠,將他的俊秀勾了幾分出來。
“你彆打鬼主意,這次再搗亂,回了逍遙城,看顧世伯不打斷你的腿。”思渺掀起眼皮子懶懶的睃了顧浮遊一眼,無情的斷了她的盤算。
思渺一身青蓮色羅裙,玉簪綰發,俊眼修眉,容貌妍麗,一個妙人,唯獨的缺憾就是一張鋒銳的唇,都說薄唇的人說話刻薄。
思渺這一條毒舌,顧浮遊這麼多年是深有領教。
顧浮遊在心裡歎,這兩個在一起郎才女貌,怎麼就想不開,偏要看牢了她,放了她走,就他倆個你儂我儂不好麼。
顧浮遊嘴上雖不再說什麼,心裡到底是老大不願意。
顧懷憂溫聲安慰:“玄妙門是屈指可數的仙門,你能入此修行,百利而無一害。阿蠻,你不是愛擺弄陣法麼,門中六鶴長老精通古今陣法,你在他手下受教,必能技法大進……”
顧浮遊苦著一張臉,那些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被半哄騙半威脅的弄到這玄妙門來,即使原先心裡有幾分興趣,也早被更多的不舒服壓了下去。
……
靜篤山是南洲有名的靈山,山勢平緩,草木蔥鬱。
三人已走到了山腰,來入門的弟子三三兩兩。
顧浮遊看到路旁有一株紫藤蘿,花穗奇麗,一束束下垂,似紫白飛瀑。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忽然空中一陣輕風掠過,帶動紫羽一樣的花瓣。
抬頭一看,空中三人禦劍飛行,往山門而去。為首的那名女子,白衣飄動,似雲霞在身。
顧浮遊仰望著空中,眼中生出亮光如波光閃動。好生豔羨。
禦劍飛行,瀟灑的很。可惜她修為至今也才練氣,不知何時能築基,何時也能禦劍。
顧浮遊正望著那道身影出神,聽到顧懷憂說:“是南燭君啊,看來今年有她主持弟子入門事宜。”
顧浮遊順口問道:“南燭君是誰?”
“掌門首徒鐘靡初,南燭君是她的雅號,若我們拜入門中,這一輩的弟子都得喚她大師姐。”顧懷憂接著感歎道:“三歲練氣,五歲築基,二十辟穀,如今不過九十八,已踏入金丹之境,她是這玄妙門不世出的天才,這等天資,放眼五洲四海,都是數一數二。”
顧懷憂言語之中不乏欽佩。
顧浮遊疑惑道:“怎麼沒聽過?”
顧懷憂道:“為人謙遜,不愛出風頭,聽說沒下過山,倒不如那些世家弟子有名。你不知道她也是尋常。”
他還是上次隨父親拜訪玄妙門,才有幸遇見過一次。
思渺向顧浮遊笑道:“阿蠻,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天才。”
顧懷憂由衷道:“姿容絕豔,身份尊榮,又有修為天賦,如此風華,可說得上是——白玉無瑕。”
顧浮遊道:“好一個白玉無瑕。”
思渺捂著腮幫子,一副牙酸的表情:“嘶,酸得很,這是多少載的陳年老醋?”
顧浮遊抱臂,笑道:“我就是嫉妒,怎麼了?”
顧浮遊向山門方向凝視,天邊那幾抹影子已經去的遠了,心裡失落。
這樣的天分,她羨慕的很,可是求不來。
聖人有言:天道大仁,不偏不倚。
可這天道分明是在這位大師姐身上偏足了心。
生來就差彆如斯。唉。
不多時,三人走到山頂。
顧浮遊使儘了法子捱磨,終究還是踏入了玄妙門的山門。
此次入玄妙門的弟子都已選好了,能來的都是有資格進玄妙門的。
這次隻為報到。查驗了修為,登記照冊,領取辨識身份的玉牌,便可入住門內。隔日便要分班次高低,跟隨師傅上課。
正殿廣場前有不少人,左邊摸骨驗修為,收取文書,右邊登記,分發玉牌。
顧浮遊排在最後,她看著排的規規矩矩的人,給出文書,收取玉牌,一板一眼。
仙門門規森嚴,規範到一言一行,又看一看場上這許多弟子,無一不是優秀之人,她處在其中,猶如雞立鶴群,顧浮遊煩躁到了骨子裡。
來這裡做什麼,被人恥笑戲弄麼。
可怎生想個法子,讓玄妙門不肯收她才好。
她正打著算盤,後麵又排上了一個人,朝她左瞄右看。
“我當是誰,顧三,還真是你,怎麼,來送你二哥拜師門的?”
她回頭看去。好嘛,謔笑她的先鋒將軍來了。
這說話的人身著玄色錦袍,一雙吊梢眼,眉毛高高的揚起,神氣十足。
顧浮遊似笑非笑:“元生,怎麼哪都遇得到你。”
可真是孽緣。
他們這樣世家中的小姐公子,離得近的,會選出一位先生,讓晚輩一起啟蒙受教。他倆人曾同在一位先生手底下受教。
直到先生忍受不了顧浮遊的性子,將顧浮遊逐回家中,坦言‘末學無能,難當大任’,誓死不再教導顧浮遊為止,兩人可做了好幾年的同窗。
兜轉幾年,這次又成了同門。
元生,表字長歲。時人同輩之間,直呼其名,是為不敬。元長歲叫了顧浮遊諢名,禮尚往來,顧浮遊也就叫了他的名。
元長歲臉上一黑。隊伍已經排到思渺了。下一個便是顧浮遊。
元長歲輕蔑的道:“我來入玄妙門修行,與你不同。想必以你的資質,這輩子都入不了玄妙門。”
元長歲拍了拍顧浮遊的肩膀,笑道:“不過,來瞻仰瞻仰也好,沾沾靈氣,指不定過個十年八年就能築基了。”
顧浮遊扒拉開他的手臂,衝著他微微一笑,不做應答。
元長歲以為她無力反駁,心情大好。從兒時開始,他便看不慣這女人。
沒什麼本事,脾氣還傲的很,孤僻又怪異,不過是仗著父兄,才能同他們平起平坐。
那時可不止他將其視作怪胎,一起受教的學生都瞧不上她,疏遠她。隻要心生厭惡,看這人做什麼都不順眼。
兩人一有交集,元長歲總要找顧浮遊不痛快。
顧浮遊越是傲慢,越是爭鋒相對,元長歲覺得欺負她越有滿足感,一如今日。
隊伍已經排到顧浮遊這裡了。顧懷憂和思渺要到另一邊去領取玉牌,臨走時見到元長歲在後邊,就知道不妙。
但那帶領的弟子又在催,顧懷憂隻得草草的向元長歲打了個招呼,再三叮囑顧浮遊不許生事。
他倒不擔心顧浮遊會被元長歲欺負了,他隻怕顧浮遊故意惹事。
元長歲向左跨了一步,準備越過了顧浮遊,去遞交文書時。顧浮遊也跟著向旁跨了一步,攔住了他:“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