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又理智的音樂降低了空間裡的冷感,蕩漾著哄人入睡的波動。
陳幻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這音樂聲催眠了。
不然她怎麼會覺得被人群簇擁在中心的那個女人,很眼熟。
看見那女人的側臉時,陳幻陷入一瞬的驚怔。
目光因失控而大膽。
方梔挽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一邊走一邊在她耳邊說:
“看那個穿著一字裙,係著J家馬銜扣腰鏈的女人就是今晚的主角。我行承攬大佬,S城知名孔雀女,白境虞。”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陳幻的臉色更加僵硬。
方梔正在觀察白境虞身邊都圍著些什麼人,沒發現陳幻的異常,還在繼續說:
“我行最年輕VP,手裡握著的都是讓人垂涎三尺的資源,什麼腥風血雨的項目都能擺平。我們MD把她當寶一樣供著,喪心病狂到恨不得限製她在外麵拋頭露麵,生怕有人把她挖走。今晚還以為她不來呢。不知道一會兒有沒有機會跟她搭個話。”
方梔這頭在躍躍欲試,陳幻感覺太陽穴忽然有些脹痛。
“VP……是什麼意思?MD?”
“都是我們這行的職位名稱,VP就是Vice President,副總裁。MD是Managing Director,總經理。”
陳幻有點驚訝。
“你說那位白小姐是副總裁?她今年才二十八歲吧。”
“嗐,我們這行的稱呼都是舶來品,一個個聽著都特高大上,其實都是虛的。能和我們的頭銜比浮誇的也隻有理發店了。”
“……”
“咦?”
方梔忽然停下腳步,被挽著的陳幻也被她一塊兒帶停。
方梔回過味來了。
“你怎麼知道她二十八歲?”
陳幻悶了幾息後,說:
“搞裝修的多少懂點玄學,猜的。”
“……你最好是。”
白境虞意興闌珊。
漫不經心地輕轉著手中專用的黑領結手工杯。
酒會開始的時候酒杯裡有多少酒,這會兒一點也沒少。
臉上精致的笑容沒變,從數字貨幣談論到某內資券商的趣聞,還禮貌又得體地婉拒了一位想要去她家拜訪的CFO。
誰也沒覺得被她怠慢。
隻要是願意出席的社交場合,她一貫完美周到得像台邏輯嚴謹的機器。
對她而言,這就是生活中某個平淡無奇的應酬之夜。
隻有很熟悉她的人,才能從語速的變化中察覺到,她有些倦了。
注意力難得分散。
濃稠的酒淚從杯壁上緩慢滑落,手工杯輕薄杯體悠緩地轉動,折射出水晶燈閃耀的燈光。
工作關係,MAR俱樂部她時常來,光是酒杯就存了十隻。
她對這兒非常熟悉,可今晚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不同。
不太可能是花園換了花的緣故,她沒有花粉過敏。
初夏微潮的空氣中,有些讓她在意的奇異湧動。
白境虞原本背對著陳幻的方向,毫無征兆地回頭。
就這樣和陳幻對視了。
目光穿過一張張讓她乏味的臉龐,精準定位到了十多米之外的陳幻。
陳幻的五官和身形倏然切開了酒會的沉悶和倦怠。
濃墨重彩的張力讓白境虞呼吸一滯,雙唇微啟。
白境虞微微翕動的唇,同樣困住了陳幻的目光。
即便過去了數年,這雙唇的溫度和甜軟依舊刻在記憶中。
陳幻深邃又隱含一絲波瀾的眉眼落入白境虞眼底,兩顆心同時勃然而動。
晚風從複古老鋼窗外蕩進大廳,帶著花香的氣流將水晶燈吹得輕輕搖動,帶動回憶,泛起時空的漣漪,緊繃的思緒在搖搖欲墜。
陳幻猶豫著要不要禮貌地打個招呼。
白境虞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錯開了目光,當她不存在。
陳幻深吸一口氣,未能說出口的話語落回了心裡。
也收回了目光,將尷尬默默消化。
嗯,不意外。
方梔正好去拿梅子茱莉普酒,沒發現陳幻和白境虞一刹那的劍拔弩張,回頭分杯酒給陳幻。
陳幻還要開車,沒喝,隻將酒杯捏在手中。
方梔問她:“幻姐,你是彎的吧?”
“你怎麼知道?”
“搞投資的多少懂點麵相,猜的。”
“……你最好是。”
方梔抿一口酒,目光直指白境虞。
“境虞姐也是彎的,平時都沒幾個人能和她聊到一塊兒去,我覺得你一定行。”
陳幻皺眉,“你們金融圈真夠開放的啊,這種私事聊不到一塊兒去的人都知道?”
“你前半句說對了,不過境虞姐的私事一向捂得很嚴實。”
“那?”
“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她被個壞女人傷透心,湊巧被同事看見。你知道,處於她這個位置的,有多少人拜就有多少人想踩,所以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圈子。”
傷透心。
陳幻垂眸看著琥珀色的酒液,腦海中自動重複著這三個字。
兩顆青梅沉在底部,緊挨在一塊兒。
青梅和酒氣混合在一起散發的酸澀,讓她想起了三年前那個雨夜,將白境虞緊緊抱入懷中時難以割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