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著繁複紋路的玄色龍袍袖口略動了動。
那聲音再度響起,漫不經心地,“你下去吧。”
“是。”
“太醫院薛從德回宮後,傳他覲見。”這句話是吩咐他身邊伺候的宮人。
……
薛從德,太醫院院使。
也是負責給岐王問診的太醫,自打他負責岐王請脈問診,原本在宮中僅是才人的女兒,如今已躍階升了個位分,封至淑容。
他還記得岐王剛從燕城護送回來,整個太醫院隻有他看出了岐王身中奇毒,僅憑這點,皇帝就命他全權負責岐王之診治。
彼時他誠惶誠恐,跪叩皇恩,說自己隻靠年少時看過的一些殘書,並不通曉西域之毒,恐無法為聖上分憂。
那時皇帝驅散眾人,隻留他一個。
“倒也不指望你做那些多餘事,看顧好岐王,我大宗不可失去這尊戰神,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薛從德一開始確實沒懂。
直到熬藥的宮人一時打翻了爐子,重煎時又拿錯了藥方,給王爺喂下之後,薛從德一把脈,方知不好。
他以為自己全家老小都要在法場團聚了。
可皇帝知曉此事後,僅是讓人將那宮人處理了,又問他吃錯了方子的影響,隨後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沒有處置薛從德。
甚至在當晚,臨幸了一個小小的薛才人。
也就是到這時,薛從德才恍惚明白,他究竟被交代了什麼樣的差事。
背負過於沉重的使命,使他一日比一日蒼老,覲見時更是回一兩句話,就會汗濕衣衫,每日夜裡難眠,卻不敢對外吐露任何一個字。
今日麵聖也是如此。
皇帝一如既往問過他岐王的狀況。
他字斟句酌地答了,說王爺脈象與昨日比,氣血還弱了些。
——被弄成那樣,流了那麼多血,氣血不弱才怪。
皇帝如此想著,話鋒一轉,又問:“那位岐王側妃,你可見了?”
薛從德連忙開動腦筋,“為王爺診脈時,葉側妃侍立在旁。”
“哦?”
隻這樣一聲,就讓他兩股戰戰,瘋狂回憶與那位側妃相處的細節,半晌憋出一句,“側妃似好煉丹之術,同臣探討了朱砂之效。”
皇帝很輕地笑了一聲,“是嗎?”
他仿佛看出了薛從德的困窘,這次沒再讓他答,懨懨道,“朕知道了。”
聽薛從德這意思——
他那位妹妹身體倒不是一般的好,中了這樣的毒,還能任由乾元折騰一宿,也不見什麼大礙。
-
離譜謠言傳入宮中之時。
葉浮光也從吉祥如意這裡聽了幾句奇怪的諫言。
她們知道鬱管事今日心情不佳,看葉側妃也不似難相處的,就試著勸她對王爺溫柔些。
“?”
才從薛院使的話鋒裡探出朱砂還有解毒之效時,葉浮光人有些微麻,心知指望太醫幫忙把岐王挪出去怕是沒指望了。
還在想從此是不是就陪沈驚瀾在這裡當人體空淨機,就聽見她們的勸。
在屋裡繞著走了幾圈,最後重新站定在內室那張誇張寬敞的床榻前,葉大學生摸了摸下巴,似有了主意,明知故問:“溫柔些,是何意?”
兩個婢女對視了眼。
對她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葉浮光微笑。
是夜。
王府正殿傳出一聲極響亮的動靜!
禁軍嚇了一跳,差點要拔刀衝進去,門房的燈也一盞盞點亮。
卻見衣衫淩亂、滿頭大汗的葉浮光匆匆將門打開,攏好自己的衣衫,“勿要進來,王爺無事。”
她撥了撥自己乾了半袖工程的亂發,頗有些羞赧道,“都怪這王府床榻料子太差。”
她說,“我都已經很溫柔了——”
“可床還是塌了。”
禁軍:“?!”
急忙趕來的鬱青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