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漁歌眉頭擰緊,“你不是看的醫書?那就是旁人給你出的主意,又或者你哪個損友得了這絕症,讓你來我這裡撞南牆?”
“……”
聽聽。
這說的是人話嗎?
想到沈驚瀾如今的名聲,葉家選擇把她這個小廢物、而不是能去科考的二女兒送走,就已經是答案了,葉浮光在不知道葉漁歌對岐王的態度之前,不好暴露病人身份,隻能含糊應下她最後一個猜測:
“怎麼就叫撞南牆?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者當有仁愛,心懷天下,葉漁歌,你心胸應該開闊點。”
她站上了道德的製高點。
卻隻得了這同父異母姐妹的一聲冷哼,“七級浮屠,你給我造?”
葉浮光還真想了想,“你要能給個方子把人治好,她應該能給你造。”
……吧?
可惜就這樣,葉漁歌也不肯買賬,“不必,無功不受祿,你若是拿了那人錢財,也趁早退回去,免得來日人家家眷打上門,罵你連棺材本都騙。”
葉浮光:“?”
她有點急,“不是,你都沒看,你怎麼就不試試治一下?”
站在石柱下的人意興闌珊地轉過身,語氣是一貫的冷淡,此刻便顯冷漠無情:“治不了,等死吧。”
頓了頓,葉漁歌決定日行一善、給文盲科普,又補充了一句,“此人肝氣已絕,不出三日必死。”
葉浮光剛才還覺得失去希望,心裡有點難過,這會兒聽了葉漁歌的話,本能地反駁,“瞎說,人家活得好好的。”
光她來的這幾天就已經三天了!
王府現在都還沒報喪呢!
瞧不起誰啊!
……
葉漁歌本來已經打算重新回書房,聽見她的話,又再度轉身,本來以為葉浮光隻是同她嘴硬,但此刻打量她的神色——
又像是有理的。
她挑了下長眉,抱著手臂,難得又道:“要麼是醫者把錯了脈,要麼就是讓你來的人誆騙你,這脈象是十絕脈中的偃刀脈,正是你描述的脈象,肝氣難續,藥石無醫。”
十絕脈?
這次葉浮光總算聽清楚了她說的內容。
她想起來後來在原著裡,男女主有一次被大祗人下毒,女主的脈象如釜沸一般,好像就是十絕脈之一的症狀,正是葉漁歌給她看好的。
也因為有真本事在身,所以在他們倆麵前,葉漁歌很有神醫的脾氣,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她有高冷外表,陰陽怪氣的本事,但每次男女主遇見危機都會及時趕到,因此還有混亂樂子人嗑她和男女主的3那個p文學。
想到沈驚瀾白挨自己那麼多罵,葉浮光決定為她再爭取一下:“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你不是神童嗎,日後說不定也要成神醫,假如能治十絕脈,豈不是能為你盛名增光添彩?”
“拍馬屁這招對我沒用——”
即便她給了好臉色,葉漁歌也油鹽不進,“再者,我無從醫之誌,姐姐若無其他事,如今家也回了,父母俱有要事在身,恐怕天黑之前歸不來,你還是早些回王府吧。”
好、難、搞、啊。
葉浮光沒轍。
畢竟原身本就和葉家人關係不好,人家就算有辦法也懶得為她出力,何況此刻的葉漁歌好像也不是未來那個無所不能的葉神醫。
隻能說沈驚瀾時運不濟。
她如此想著,臊眉耷眼地轉身帶著婢女要走,臨了想起來什麼,回頭道,“對了,我給你們帶的禮物放哪裡?”
那是吉祥和如意妥帖為她選的,不必費葉浮光的心思,她自己也不知道準備的是什麼。
但話聽在葉漁歌的耳朵裡就很不一樣。
因為葉浮光的精氣神瞧著與從前很不相同,同得知要入贅岐王府衝喜的那副怒氣衝冠模樣大相徑庭,眉目平和了很多,仿佛……過得不錯?
可這怎麼可能?
難不成那個病重的、在外界傳言中脾性深不可測的岐王還能給她什麼好臉色不成?
應當是她看錯了。
葉漁歌如此想著,隨口使喚仆役隨她去拿東西,卻見穿桃色衣衫的她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像鄉間田埂裡剛出生學會跑的小狗,圓圓的眼睛黑溜溜的,含著三分期待又對上她的視線:
“真的不能想想辦法嘛?”
“……”
葉漁歌冷酷拒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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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
萬籟俱靜的夜裡,打更聲從窗外傳來——
長青的竹葉在院落外被冷風吹出沙沙聲響,隻見月色的夜裡,葉漁歌忽然睜開了眼睛,挺屍一般坐了起來。
那句軟乎乎的話還在她耳邊回蕩。
“真的不能想想辦法嘛?”
溜圓的眼,眼巴巴投來的目光,襯那件鮮色桃襖,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這浪蕩子到底是從哪個溫香軟玉的地坤那裡學來這種撒嬌手段?
不嫌丟人?
葉漁歌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在心裡罵了半天,本來想重新拉上被子睡覺,偏那句話著魔般在耳邊回響。
她怒意衝衝地掀開被子,披了件大衣重新往書案方向走,點上火燭,在院落外書童困頓的詢問聲裡,隨口說自己是溫習些功課,不必人陪。
話是如此說。
她的手卻摸向了科舉根本不考的那疊醫書。
包括葉榮留下的、繼承自老神醫的那本《醫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