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廣攬門人,在汗阿瑪眼中又是什麼樣子?在這一塊上,倒不如什麼都不做,免得猜疑。
今日是大年初一,從前四爺還會在這些初一十五的日子裡回前院去,自從壽宴那日晚上起便再不管這些了,幾乎日日同她在一起。
“難道宮中不會知道你不守規矩嗎?外麵的人會不會議論你呢?”四爺第一個初一歇在這兒的時候,她還很奇怪地問道。
“議論什麼?寵妾滅妻?”四爺倒敢把這話說出來,他敲敲她的腦袋,“規矩是咱們用來約束天下人的,不是約束自己。若有一天宮裡真的問責我偏寵於你以致家宅不寧,那隻會是因為我見罪於汗阿瑪而已。”
“但到了那時,我一定有一個更大的罪名。這些私德上的錯,便是沒有也會跟在後頭。”
他波瀾不驚地說著讓人心驚肉跳的話,生在皇家的人,早早就能看清這個世界的本質。有些是聖賢名言,有些不過是施加給百姓的精神枷鎖。
待過了年後再去福晉那請安,福晉也並未對這段時日四爺的行為問責寶月,要是從前多少要對她念幾句女德女訓。
福晉不知道現在自己是平靜,麻木,還是彆的什麼,她一開始也反思,反思自己多年來究竟有什麼錯處。
可這是她的額娘教她的,宮裡宮外的福晉們也從來是這樣為人處世,她不明白。
後來她想,也許是自己不夠聰明,露了行跡。
她有一天坐在院子裡,靜靜地看著一片葉子打著旋兒落下的時候,她突然明悟了。
她沒有做到四爺期望的樣子,是她的錯嗎?是因為她從來不了解他,他也不曾給自己了解他的機會。
她總是在猜,可自己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能猜透他的想法呢?在四爺看來,自己也許是個很愚蠢可笑的人吧。
但她已經什麼都不想做了,不想再去考量四爺的想法。隻想等到她的弘暉長大,等她的弘暉來救她。
諸位皇子中,三爺和十爺都是與福晉長年失和,漫說是初一十五,平日裡也見不到幾次。
從前她有這個體麵,可四爺不願再給,她就隻能像一尊蒙塵的佛像,在這個畫地為牢的院子裡長久的等待。
如今福晉見李氏不敬,也會直接疾言厲色地斥責,在府中處事也明快許多,早上的請安也不再話裡帶刺地讓寶月難受了。
再加上宋氏和郭氏本也不是能主動挑事的人,府中一下又靜如止水起來。
若能就這樣保持距離,大家進水不犯河水自然最好,寶月心想。古代宅中女子之間的鬥爭,猶如困獸在籠中看不見光明,就隻能相互撕咬,她本不喜歡這樣。
也許她沒有能力打開所有人的籠子,可如果四爺將她拉了出去,她怎麼能甘心留在籠中?
寶月如今就像乾涸的旅人汲取著四爺帶來的養分,那些外麵的,她從來接觸不到的事讓她覺得從未像現在一樣活著,不是一個奴才,而是一個有思想的人。
“汗阿瑪要辦索額圖了,”四爺晚上回來又說起這事。
“年後這兩月來汗阿瑪對太子處處優容,今日有言官參索額圖家中奴仆打死了人,汗阿瑪立刻判此人抄斬。當堂指責索額圖平日多有跋扈不敬,禦下無能。”
瑪瑙奉了茶來,寶月到門口接過。替他將茶端到桌前,示意他用,“聖父聖子可真難做啊。”
“一麵打一麵拉,正是汗阿瑪的雷霆手段。如今少和朝堂有些瓜葛,反倒能讓汗阿瑪放心。”他接過茶,顯然認為這種局勢並非對太子不利,若能抓住機會,何愁不能起複。
寶月得意一笑,這卻是她仗著先知棋高一著,“萬歲可以不做聖父,太子卻不能不是聖子。一次兩次也罷,可毓慶宮日日在萬歲眼底,太子要如何捱過幾十年呢?”
她前世聽說過曆史上的太子說,“古今天下,未有四十年之太子也。”
侍奉康熙,既要恭謹,孝順,又必須真摯,不能在一個禦極幾十年的皇帝麵前偽飾。更可怕的是要這樣幾十年如一日,不能有分毫差錯。
“兒臣侍奉君父本該如此,當以恭敬孝順為首要。”四爺唯獨在這上麵並不怕輸給任何人。
真正讓汗阿瑪不滿的是太子對皇父的態度,太子隻知做太子,做汗阿瑪最寵愛的兒子,卻不知做臣子。
直王如今步步緊逼,恨不得立刻將太子咬下來,他卻不願在還自己未露頭的時候讓直王如意。
尤其下麵幾個弟弟也大多心思各異,胤禩這些年來也頗受重用,連帶著他母親良嬪在宮裡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他得先讓汗阿瑪看到自己的長處,四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