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這筋骨都快斷了你還這樣說我。”周瑱故作傷心,“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京中突逢變故,沈南煜兵權被奪,整個寧王府也都處在監控下。幸虧昭帝早已將沈羽令交於李公公,這才有了一絲轉圜之地。
“爹爹——”見周今宜那眼淚又要掉下來,周瑱突然想到了啥,隻覺得更加憂愁:“太子殿下早晚會登基,避免不了三宮六院,屆時你——”
周今宜卻是笑了笑,搖頭道:“阿意他不會的。”
周瑱點了點頭,卻是眉頭依舊緊鎖,娓娓道:“爹爹從小就教你為人處世最重要的是能屈能伸,啥都沒命重要。你可要記牢了。”
“行了,你這老頭真是越老越囉嗦。”
南疆軍營,大地冰封,萬裡疆域蒼茫。
沈南意將京中快馬送來的密函擲之於案,站在帳前放眼看向萬裡錦繡的江山,唇角一抹薄笑,清冷如斯。
沈南意負手獨立窗前,一襲清冷籠於周身,寒意深深。
陸函思索了片刻,上前道:“殿下,如今奸佞當道,還望殿下速作決斷。”
片刻的停頓,沈南意吩咐道:“來人,傳蕭宇。”
外麵侍衛應了一聲,不過須臾,蕭宇入內求見。緊接著半柱香的功夫,秦穆、柳風先後聞召,沈南意分彆做出不同的吩咐。
沈堯在旁聽著,暗生欽佩。寥寥數語,軍中布置妥當。一張無形的網,已悄然籠向京城。
蕭宇不放心道:“京中敵我不明,殿下雖部署妥當,可臣未免擔心,為確保穩妥,殿下何不率大軍直接北上?”
沈南意卻未答話,而是對陸函道:“傳書秦茂,讓他來廣陵一趟,與你對接商貿往來一事。廣陵地處樞紐地帶,南連北越,西接西域,若是南北物貨聯通,不出幾年,定是個繁華之地。”
蕭宇卻是急道:“殿下此時,還有餘力布置商貿之事!”
話方出口,便見沈南意臉色一沉,冷冷了句:“為君者,若是一味求己,爾等又可放心跟我出生入死?”
沈南意淡然抬眸:“本宮雖非聖人,卻也不屑於讓百姓牽扯進皇權鬥爭。”
秋風過,萬餘人的精兵穿過廣陵郡,馬不停蹄地行軍。當先一騎白馬銀袍,率先奔馳於眾騎之前,身後緊跟著林悅、沈堯等人。
癡心意難平——
夜裡,寒風陣陣,紫檀雕花軟榻上,安瑾翻來覆去了許久,終是無法入睡,胸口堵得厲害,她索性掀開帳幔下了榻,走到窗邊瞧了一眼外麵,天色微醺,揚聲喚道:“司琴,司琴!”
“姑姑,您是不是又做惡夢了?”有一侍女披衣應聲進來。
“司琴回來了沒?”
“稟姑姑,司琴姐姐尚未回來。”
“更衣!”安瑾揉了揉眉心。
侍女應著,連忙上前來服侍她更衣。
門外腳步匆匆,簾幕卷起,有人疾步前行,來人正是司琴。
“襄王那邊如何了?”
“一切都布置妥當了。如今淩王被奪了兵權,皇城由陸豐將軍把守,外有王爺精兵防禦。”
司琴低垂著頭,不敢抬頭看她:“隻是,姑姑您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太子殿下嗎?”
司琴是在王府裡的時候就在安瑾跟前伺候的,這麼多年了,她看著她一路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差池,唯獨這一次....
“若是敗了,我就陪他一起去黃泉。若是贏了,從此我要他身邊隻有我一個,至於其他人——”安瑾止住話,一雙眼眸冷銳得跟鷹隼一樣。
司琴驚慌跪下,苦苦勸道“姑姑何苦如此,事情並非無轉圜之餘地,太子殿下待姑姑總是與他人不同。”
“已經遲了”安瑾閉眼。
隔日,天後懿旨出,道太子忤逆不遵聖令,廣陵一戰後遲遲未能奉召歸朝,念太子妃不知情,禁錮府中,待事情查明真相後再行發落。
周今宜明白其中含義,不過是畫地為牢,以她為質。
月底,太子率五千精兵,火速歸京。消息傳回當日,周今宜被押入尚方司。禦林軍搜查府邸,一無所獲,天後下令審問周今宜,想要從她口中拷問出沈南意的消息。
懿旨傳來的那天,周今宜倒是乾脆,阻止阿離他們動手,瀟灑的跟禦林軍走了。
按她的話說,人要識相,這關口硬碰硬肯定吃虧,何況去了也不過是挨頓打,反正她從小到大被打的次數也不少,都習慣了。
隻是她還是低估了尚方司,那樣的疼痛劇烈而尖銳,像一把利劍直戳心底。
熬了幾輪,呈上的口供翻來覆去皆是那幾句不知情。
到了入夜,四娘過來探望她。此時的周今宜正蜷縮在牆角,衣衫襤褸遮不住身上傷痕。四娘驚慌的奔過去,解下披風蓋住她的身子。
“四娘,你終於來啦——”周今宜回眸,一雙眼睛笑開了花。
縱使四娘處理傷口時十分輕緩,周今宜還是覺察到疼痛。
“四娘,是不是我太久沒去找你了,你這手藝都生疏了!”想來少時,自己在外麵胡天作地難免掛彩,每次都是躲到四娘那處理好傷口才敢回家。
“想不到這尚方司的手段竟如此毒辣,當時就不該讓你進來。”四娘看著周今宜蒼白如紙的麵容,隻覺得心疼,褪去衣服,下麵都是斑駁的血跡。
“沒事。”周今宜仰起頭,看到皎潔月光投在地板上,輕輕地笑開:“不過是挨頓打,不算啥。再說就尚方司這點本事,離寒風閣差遠了呢。”
四娘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便說道:“我已經按主子吩咐將王府密令交於淩王,請他按計劃行事。另外玄黃二部已經部署妥當,有消息會第一時間傳遞回來。”
“四娘,我真是太愛你了”周今宜說著笑嘻嘻的往四娘身上靠。
四娘一臉嫌棄的推開她。
“疼,四娘——”
四娘懶得理她,處理好傷口,停下手中動作:“若是計劃順利,過兩日,我們就來接主子出去。這段時間你再忍一忍,委屈你了。”
“四娘,你咋比我爹爹還話多呢,時間差不多了,你快走。”
四娘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從小就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也罷如果他們要再上邢,你就服服軟,你不一向都說做人要能屈能伸,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周今宜點了點頭,看著四娘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