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細雨籠罩著燕京,生意清冷的長安街上,唯醉得意前排起了買酒的長隊。
周今宜在二樓上卷起珠簾向下望,目光停駐在一個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身上。
正巧那女子抬頭,兩人目光相接時俱是一愣。
“靈瓏縣主,怎麼出宮來了了?”周今宜斟一杯茶遞給安瑾,客氣地笑著,眼底卻一派淡漠。
安瑾握住茶杯,聲音難辨喜怒:“父親平生最愛這醉得意的荼白……”
她一頓,抬頭看向那個倚在窗邊的女子,“今日是他的祭日。”周今宜看著安瑾,伸出蔥白手臂去接細雨,“這春雨纏纏綿綿下了近一個月,可終歸是雨過無痕。姑娘如今是縣主,往日的蕭家郡主早已不在了。”
安瑾看著周今宜,沉默半晌才回答道:“娘娘教誨的是。如今靈兒孤身一人,幸太子殿下與娘娘念昔往日恩情多加看顧,靈兒感激不儘。”
周今宜自顧自一笑,輕聲說道:“你可知荼白這酒也有一個同樣唇齒留香的名字,忘前塵。”
也許是因初春雨寒,安瑾握住茶杯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陰雨纏綿了多日,朝中紛紛擾擾也平靜了下來。
這日,周今宜倚在貴妃榻上,不知怎麼就睡著了。她向來嗜睡,而這次沈南意走到她跟前也沒有驚醒她。
周今宜的臉孔有些許蒼白,手支著頭,另一隻手上還拿著本食譜。沈南意拿掉她的書,細細看著女子的眉眼,輕輕地笑了。
“殿下。”進來換茶的阿離被嚇了一跳,差點打翻茶碗。
沈南意示意她不要出聲,反複摩挲著周今宜的臉,眼圈下濃重的烏黑觸目驚心。他憐惜地撫摸著她薄玉似的眼,親了親她的臉龐,又起身匆匆離去。
等周今宜醒過來,阿離給她上了杯精心調製的甜菊茶,告訴她王楠楠得了抑鬱症。
周今宜和頓時被菊花瓣卡住嗓子眼兒,從嘴裡噴出一大口茶:“確定不是產後抑鬱?”
阿離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小姐,王側妃下個月才生產,哪裡來的產後!”
“如今王氏有難,我們是不是該伸出援手,義不容辭?”
“小姐真是重情重義之人,阿離佩服。”
“不愧是好人,那王氏的病就交給你了!”
阿離內心是拒絕的。王氏說是抑鬱,說白了就是作。這節骨眼,她若順利產子,很有可能就是皇長子。可偏偏殿下早已有了正妃。
阿離有點兒為難,“小姐,這明擺著是個坑,除了殿下,誰能搞定?”
當下,周今宜福靈心至,揪著阿離的雙辮笑得很慈愛:“好阿離果真是聰慧無雙,這都看出來了。去,找沈爻,帶上幾個人,給王氏表演場節目,讓她明白下自己的位置!”
“好咧,奴婢這就下去安排!”阿離笑的花枝亂顫,跑的比兔子還快。
據說那天沈堯嘩啦啦的帶了一堆人奔赴王楠楠的凝心閣,眾人輪番上陣,表演了胸口碎大石、生吞火把、隔空取物等精彩把戲。
當天晚上,王楠楠就過來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告罪。周今宜少不得破財,又賞了一堆的金子——大大小小的金老鼠,又是一番安慰,讓她安心產子。
不料王楠楠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旁邊又恰好是個湖,身邊的侍女少不得扶她,這一扶,人倒是沒事。隻是周今宜賞賜的那些金老鼠一咕嚕掉進了湖裡。
於是乎,第二天,更多的金老鼠賞賜流水般送進了寧心閣,有擺件,有墜子,還有老鼠為裝飾的扇麵,場麵那叫一個壯觀!
這一日,周今宜不小心吃多了,在後花園中中散步消食,遠遠地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帶著一小隊侍衛經過,他們也見到太子妃的尊駕,急忙回避。
後院之中侍衛可以在自己的巡視範圍內自由行走,但如無特殊需要,見到後妃需要及時回避。
“林統領。”周今宜叫住了那個領頭的人。
林悅聽見周今宜叫他,走上前來,單膝跪倒,“臣參見娘娘。”
林悅此人身材高大,步伐矯健,走路時挾著一股習武之人特有的凜冽氣勢,跪下時腰背挺直,紋絲不動,仿佛石塑的一般。
“聽殿下說,你最近新娶了一門夫人,怎麼也不給本宮送個請帖呢?本宮這都沒準備什麼禮物呢!”周今宜說著,轉頭吩咐阿離道:“你親自去庫房一趟,看看前段時間定製的那批金鼠可還剩多少?”
“臣不敢,娘娘,臣想起殿下還有事吩咐,臣這就告退。”
說著林悅逃一般的竄走,留下周今宜在風中淩亂......
春暖露華濃
輕輕灑灑一夜的小雪,裝點了肅穆宏偉的帝京,日出雪融,細脆嫩葉呼啦啦冒了出來,又是一年東去春來。
簪花節前,按例是各國使臣朝見之日。
去歲去北胡一站,沈南意大敗敵軍,逼得北胡割城納貢。這次北胡為表誠意,特遣二皇子獨孤意作為使者來朝,兩國簽訂和戰協議,使者不日便將抵達京城。
獨孤意雖貴為雪國大皇子,怎奈母妃早逝,在北胡並不受重視。北胡皇太子正是其異母胞弟,二皇子獨孤昱。此次雙方交戰,獨孤意並未參戰,卻被遣來做和談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