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月與燈依舊(2 / 2)

鏡鸞隱 常九思 3691 字 8個月前

正月十二是小公主“安平”的周歲生辰。去歲安瑾誕下公主後,便被連夜送去了彆宮,如今才回宮,今年周歲宴自是要好好操辦。

到了小公主生辰那一日,嬪妃們陸陸續續趕至宸宮向宸貴妃祝賀。

宸宮燈火葳蕤,十分熱鬨。當年陛下為滅北胡,禦駕親征,數次身受重傷,入秋後,每每舊疾複發,今日小公主滿周歲,陛下龍體抱恙,仍然到席,也算是給足了宸貴妃臉麵。

後宮之中的嬪妃都是舊日王府的舊人,眾人表麵上言笑晏晏,心裡卻各有計較。

舊人們都知道,宸貴妃是個氣量小的人,她沒開口,誰都不敢隨意告退。但寧妃不同,她跟隨聖駕時間長,又是皇長子的生母。乏了直接說要回宮去,不必看宸貴妃臉色,宸貴妃也懶得挽留。

宸宮人已散儘,聽聞陛下今夜宿在此處。

殿內,宸貴妃屏退左右,親自服侍寧熙帝歇息。安靜的宮殿裡,陛下突然問:“立旻亦為太子如何?”

安瑾的手頓了頓,而後繼續為他解開衣扣,若無其事道:“陛下要立誰為太子,問臣妾做什麼呢?臣妾隻孕有一女,又不會去為誰爭,為誰搶!”

“該搶的該爭的,你都已得到了,如今宸貴妃又有何不滿足的。”

短短幾個字,道破了安瑾內心最深處的回憶。她忍不住紅了眼眶,跪了下來:“陛下莫不是想反悔不成?世間最痛的最苦的,臣妾都經曆過,臣妾什麼都可以不要,隻求留在陛下身邊,看著公主長大成人,此生再無遺憾。”

沈南意一聲冷笑:“若非你還有用,你以為朕還會留著你的命嗎?”

“陛下!”安瑾癱跪在地,沈南意的每一句話都讓她骨寒毛豎,她不敢也不願往下聽。

可她阻止不了。沈南意繼續說道:“你不該妄想取代她,入主鳳儀宮,不該妄想母憑子貴,一步登天。”

他終於施舍了一個眼神給她,伸手把人從地上強拉起來:“你就好好的活著,日日受著噬心之痛,當日宜兒所受的萬般苦楚,你如今便一一體味。”

那日,周今宜去了之後,沈南意便發了瘋。

次日臨朝,太監宣讀聖諭:聖賢之治,安定為先。立儲之事尤為重焉,長子旻亦,應天運而降生,夙彰奇表,仁愛厚重,今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

皇長子蘇旻亦祈入主東宮之後,清桑被調往東宮,她被提升為一等宮女,貼身伺候太子的起居。

宸宮。

宮女們把窗戶掩上,依次退下,將最後一扇門緊緊閉上。

殿內光線昏暗,宸貴妃一身素衣,抱著小公主坐在主位。她麵容憔悴,見人來了,冷冷笑了一聲:“對先皇後你倒是衷心。”

清桑跪在殿下,白綾和鴆酒就擺在他麵前,她冷靜道:“奴婢不知犯了何錯?”

宸貴妃問:“周今宜已經不在了,阿離也不在了,你又能如何?阿宴!”

她的眼神如同冰一樣射來,幾乎要劃破她強裝的鎮定:“你害了小姐,害了周家滿門,害了無數的人,天下多的是想取你性命的人?”

整整五百八十口人的血仇!林悅以為她失憶了,她卻千辛萬苦回來了,是為了報仇。

小公主斷斷續續地哭著,宸貴妃輕聲哼唱小曲哄她,她看著小公主的臉陷入回憶:“我與他認識了整整二十年。”

“我掏心掏肺地對他好,他回報我的卻是一碗毒羹。那天是我的生辰,他卻想要我的命。”

她看一眼地上的白綾和鴆酒,冷笑連連:“宮裡的人沒有一個不狠心,陛下是如此,周今宜亦是如此。”

阿宴最終沒有被處死,那日在宸宮,沈南意突然出現把她帶走。

皇城連日烏雲密布,天空飄落第一場雪的那天黃昏。

沈南意讓安瑾把白燭擺上,自己拿著火折子,把白燭一根根點燃,他突然問:“你可知道死了的人怎樣才能複活過來?”

阿宴愣了愣,空蕩蕩的鳳儀宮隻站著他們兩人,他明顯是在問她了。

“逝者已矣,如何能複生?陛下當日既然狠得下心,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態?”阿宴看著沈南意,滿臉的不屑。

四十九根白燭已全部點燃,照得鳳儀宮恍若白晝,沈南意自顧自說道:“西方有蠱,曰‘生魂’,置於逝者生前所恨之人心頭,讓其日日受那撕心之痛。或有一日,‘生魂’能喚回逝者生魂。”

阿宴看著眼前的人,隻覺得他莫是瘋了。

可沈南意不就是瘋了,他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自己,卻是上天入地再也尋不回來了。

“宜兒,回來,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