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宮花寂寞紅(1 / 2)

鏡鸞隱 常九思 6476 字 8個月前

大婚之後,告祭太廟、入宮謝恩,尚有不少禮儀要做。沈南意分寸不差陪著周今宜,處處滴水不漏,當真應了那句話——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雪天放晴,宮內來了旨意。幾個衣飾華麗的內侍麵上都帶著諂媚的笑,領頭的太監一副奉承嘴臉:“皇後娘娘在鳳儀宮中設了小宴,請王妃入宮赴宴。”

“有勞公公稍候片刻,待我更衣之後即隨公公入宮。”待梳妝完畢,阿離抬頭望一眼自家小姐,肌若凝脂,氣若幽蘭,輕笑:“宮中那麼多娘娘,恐怕都要被小姐比下了。”

“莫說胡話。如今不比家中,說話行事都需謹慎才是。”

阿離身子一顫,忙垂下頭,低低地應了聲是。

“啟程吧。”她站起身來,一襲青色宮裝,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

剛進鳳儀宮,便聞得一股淡淡的梨花香,甚是清爽。皇後慕容氏端然坐於主位,眉毛微微挑起,一雙鳳目波光流轉,微微透著精明。座上還有淑妃、賢妃、良妃,三人都是盛裝華服。

“兒臣參見母後及諸位娘娘。”周今宜盈盈下拜。

皇後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宜兒,快起來!”

周今宜謝恩起身,坐在了德妃下首。

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位份較高的還有良妃、淑妃、賢妃、玉妃四位妃子。良妃、淑妃、賢妃膝下各有一子,分彆為大皇子端王沈南墨、二皇子淩王沈南煜、三皇子肅王沈南筠。

至於玉妃,周今宜後來也曾數次入宮,卻並未見到。宮中諸人對玉妃也似是諱莫如深。隻知道玉妃容貌嬌豔,性情賢良,入宮已有十載,可惜雖一直深受聖寵,卻未為皇家誕下子嗣。

周今宜入席後,皇後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吩咐宮女奉茶上來:“最近天冷,本宮念你們閒著也是無聊,恰巧皇上賜了些凍頂烏龍新茶,本宮便請你們過來一道說說話。”

“姐姐垂愛,臣妾等感激不儘。”良妃恭謹道,“皇上昨個剛賜了臣妾一些海南珍珠,道是磨成粉,酌以香茶最是養顏,臣妾稍後命人也給幾位姐妹送去。”

卻見賢妃揚眉一笑,“不過是些珍珠粉,隻有姐姐當個稀罕物。”良妃臉色變了變,卻是沒說出話來。淑妃是幾個人當中年紀最小的,又得皇上寵愛,說話自來張揚。

周今宜隻管低頭飲茶,甚少吭聲,耳邊正聽到淑妃道:“妹妹倒是好生羨慕良妃姐姐,生了個好兒子,如今將刑部事物打理的秩序井然,深得朝臣稱頌。不像我家煜兒,天天在外,想見她個麵都難。”

淑妃說的正是端王沈南墨和淩王沈南煜,雖同是皇家子弟,卻是性格截然不同。端王奉旨掌管刑部,任尚書一職。在任期間,明察秋毫,知人善用,政績斐然。淩王卻生性灑脫,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遊玩,身上並無一官半職,倒是落得個自在。

隔著正在給自己添茶的宮女,周今宜看不清此時良妃臉上的表情,隻聽淑妃笑道:“要說有福之人,還是要數皇後姐姐。寧王如此優秀,如今又娶了寧王妃如此賢德之人。”

淑妃笑著轉頭看周今宜,見她低頭飲茶,竟怔怔地注視了她半晌,口裡喃喃地道:“好像,這神態,真的好像……”

周今宜抬頭,眸光流轉,隻聽良妃神色複雜道:“細看間,確有幾分神似當年的慧敏皇貴妃。姐姐,您說呢?”

“當年皇貴妃與皇上鶼鰈情深,卻不料紅顏薄命,那年阿意才五歲——.”皇後講到這裡,已是眼淚潸然,連歎了幾聲可惜。

見皇後如此,眾妃忙起身告罪:“惹娘娘傷心了,是妹妹們的不是。”

皇後輕輕歎了口氣:“本宮有些乏了,想歇一會兒,你們都退下吧。”

出了鳳儀宮,周今宜心中煩亂,遂順著禦花園走去。剛過臘月,園中臘梅盛開,空氣中的梅花香越發馥鬱。

走了一段路,瞧見前麵的假山附近有一泓清水,一個身穿粉紅衣裝的小女孩,約莫三四歲,生得粉妝玉雕,正憑欄戲水。

“你是我四嫂嗎?”小女孩聽見周今宜的腳步聲,回頭望了她半晌,張嘴問道。

周今宜笑了笑,“你見過我?”

小女孩搖了搖頭:“聽宮人說四哥娶親了,你長得如此好看,定是我四嫂了。”

周今宜撲哧一笑,點了點頭:“你是芊芊?你怎麼一人在此?”沈芊芊,昭帝和良妃所生,是宮中唯一的公主,更是昭帝的掌上明珠。

“他們一天到晚跟著我,隻會讓我學這學那,我就偷跑出來了。”沈芊芊稚聲稚氣的話語中透露幾分煩悶。

“四嫂你會跳舞嗎?”

周今宜愣愣地看著她,隻見沈芊芊聲音低了下去:“母妃說了,若是我學會了跳舞,父皇會更加寵愛我。可是宮裡的師傅教的,我學不會,母妃很不開心。母妃說,宮中隻有我一位公主,父皇才如此寵愛我。若是我再不好好努力,以後有了其他小妹妹,父皇就再也不來看我了。”

周今宜看著她良久,眸光似透過她,落到了遙遠的時空,多年前的沈南意是否也曾如此的努力,隻為換取一個彆人讚賞的目光。

良久,周今宜點了點頭。

沈芊芊眉頭舒展開了,微微笑起來,如春光一樣動人。

第四章 馨香盈懷袖

暮冬的傍晚,周今宜方出了宮,外頭下了雪,鵝毛絲絮,紛紛揚揚。

十裡長街,寂寥無人。

這時,遠處有嘚嘚的馬蹄聲漸漸近了,馬車駛得很快,車輪過處雪痕斑斑。

路上僅有的幾人都避之不及,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清瘦的少年是何時出現在馬車的前方。

隻聽見鬃毛馬兒猛地立起兩隻前蹄,發出一聲驚嚇的嘶鳴。

馬上車夫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有些蒼白,穩定了心神,才定睛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不要命的少年。

“哪來的不要命的家夥,撞死你得了!”馬上的車夫滿不耐煩地嘟嚷道。

少年周身儘濕,喘著粗氣靠在街角的牆壁上,臉上被陰影擋住,辨不清神色。

見少年沒反應,車夫懶得跟他囉嗦,揚起一鞭重重地抽打在馬兒的背上,企圖使它從少年的身上踐踏過去。

“住手!”聽見一聲女聲冷冷響起,聲音是從馬車裡傳來的,掀起簾子的是一隻芊芊玉手。

一張秀麗絕俗的臉,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裡走出來的。她被車夫攙扶著下了馬車,定睛看著眼前在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你沒事吧。”眼前的女子身穿一襲素錦宮衣,外披丹青色輕紗,微風吹過,恍似身在煙裡霧裡。

少年有一瞬間的怔愣,女子已從懷裡掏出一方潔白的絲帕遞給他:“是我管教家奴不當,讓你受驚了,我代他向你賠罪。”

少年滯了一滯,一言不發地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帕,卻沒用來擦臉,而是用來擦拭那把落滿雪花的長劍。劍寒如水,殺氣分明凜冽。少年擦好劍,站起,看著眼前女子,良久,才說了句:“你的馬車差點撞了我,該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