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皇後大壽,舉國歡慶。戍守在外的肅王沈南筠也趕回京為皇後祝壽。
在壽宴上,昕雅郡主一曲飛鴻舞驚豔全場,一曲舞罷,皇後連讚“娉婷秀雅,風姿綽約”。
“陛下,如此靈透的人兒,不嫁入皇家豈不可惜了。”皇後溫婉淺笑,席間頓時響起了一片恭賀之聲。滿場賀喜聲中,沈南意怔怔地望向夜空,煙花在頭頂綻放,炫目的風華,頃刻間卻化成灰燼。
夜寂,尹府後院。
沈南意手微微一揮,那在暗中帶路的暗衛恭敬頷首,轉瞬隱沒了身影。
前方的水榭亭台裡,背立了一個人,一襲披風延地。
他快步走了過去,那人聽到腳步聲,急忙轉身,又緩緩摘下頭上披風。眼前女子眼底虛浮微略顯憔悴,正是蕭靈兒。
沈南意微微擰眉,末了,凝聲道:“你家小姐怎樣了?”
司琴俯身一跪:“王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王爺有意將郡主嫁與肅王。”王侯世家,無論男女都逃不過這聯姻的命運。從昭帝後妃三千到諸王妻妾,或娶或嫁,無不牽涉利益二字。
黑曜石沉光瀲灩,映在沈南意深邃的眸中,分辨不出喜怒。短暫的一陣寂靜,司琴聽到他緩緩說道:“你回去吧,寧王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變的清淡的聲音,卻帶著絲不容置疑的凝重。沈南筠雖是皇家子弟,卻從無野心,多年來一直在外戍邊,雖為戰將卻性情溫和,蕭靈兒若能嫁她,一生喜樂安康,也好!
“王爺,——”
次日,昭帝旨下,賜婚新雅郡主與肅王沈南筠。
周今宜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刺繡,一不小心刺破指頭,鮮紅的血跡暈染了原本就要繡好的絲繡,那是一幅《春江花月夜圖》,畫中煙火盛開漫天,人群中一對男女並肩而立,款款而來。
一路跌跌撞撞跑至沈南意的住處——景鴻園。練功房裡一片劍聲清嘯,隔著門都能感到種逼人淩厲。
“撫劍戎衣疾,且試將軍令。
捋髯蒼華笑,複作琵琶行。
慷慨青州客,從容秦川飲。
巡風南都宴,擁雪北塞凝。
載酒邯鄲赴,蹄破吳鉤明。
士為意氣先,君踐天下請。
龍須九節舞,鳳鳴七星應。”
白衣翻飛,劍如長虹。每一招每一式,劃出的都是一名女子的臉,他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複雜的心緒,如一道突兀的真氣忽然逆轉,但聽一聲刺耳的交撞聲,沈南意長劍頓地,單膝跪倒,鮮紅的血從他手腕一路向下。
周今宜眉頭微蹙,覺得此時的他渾身透著一股孤寂。倚在門邊,靜靜看著他,四野空寂,如同此時一顆心,輕悵悵,空落落。隻覺得這便是所謂的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入了夜,襄王府人聲寂寂,蕭靈兒坐在梳妝台前,麵容如水,梳著青絲,襄王站立一旁,目光含憂。
“靈兒,父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你好。”襄王眉頭緊鎖。那日,皇後曾讓賢妃事先問過他意見,是他默許了這樁婚事。
過了良久,蕭靈兒滿意地看了一眼銅鏡中黛眉朱唇的自己,三千青絲隨意挽起,隻用一支白玉釵簪住,雅而不豔。
放下手中梳子,她俯身身一拜,看著襄王,淡淡道:“父親放心,女兒能嫁於肅王,是女兒之福。”
“靈兒,你說的是真心話?”襄王抬頭愣愣看著她。
蕭靈兒眸子淡淡,嘴角鉤起一抹微笑,恍如罌粟綻放:“肅王母妃出身李家,也是世家大族,肅王常年戍守邊疆,得軍中擁護,若論尊貴,又差了哪位皇子。靈兒嫁與他,自是心甘情願。”
襄王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闔上門,離去。
待襄王離去,司琴站在一旁擔憂道“郡主,您真的打算嫁給肅王,或許可以……”
司琴話說到一半,“啪”的一聲,被蕭靈兒抬手一掌摑在臉上,司琴臉頰頓時腫起,人便跌在一旁。
“放肆!”蕭靈兒叱道:“我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不要以為你去寧王府我不知道,本郡主身邊從不需要自作主張的奴才,你最好記住了。”不輕不重的語氣,冷冷的透著讓人生寒的淩厲。
思琴身子一顫,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忙垂下頭,低低地應了聲是。
“滾!”蕭靈兒語氣冰冷。
“啪”一聲,銅鏡裂了一地,簫靈兒想笑,眼底的淚水卻走珠般落下,止也止不住。世人皆知蕭靈兒和沈南意天造地和,可他終究不是她的良人。既如此,那嫁與誰又有何區彆。
時光匆匆,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唯卻把人拋。
肅王迎娶昕雅郡主那天,喧鬨的鑼鼓聲久久未斷,萬裡紅妝搖綴了整個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