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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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童話鎮。
一輪圓月懸掛在空中,銀白色月光透過紗窗照進某戶民居,如水般流淌。
獨棟小洋房的窗台上,放著一本羊皮紙裝訂的厚抄本。
羊皮紙浮在空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一頁頁翻閱它,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
“不睡覺的壞孩子會被狼叼走的哦。”
“啊,不喜歡白雪公主和小美人魚的故事是嗎?那我們再講一個關於月亮的故事……”
“和月亮有關的故事有很多,比如童話鎮的孩子們從小聽到大的‘伯爵的新娘’,再比如…薑夜白第一次殺人,就是在一個月亮很亮的夜晚。”
正在房間角落裡翻箱倒櫃的青年聽到自己的名字,眉心一跳,手下卻沒停動作,將手邊一個箱子倒轉,裡麵的零碎稀裡嘩啦地落在地上。
薑夜白就是最開始在車上的黃毛青年,他很少用自己的真名在外行走,所以在被副本一語道破這段隱秘的時候,他不禁心中一跳。
他對自己的實力頗為自信,這次要不是因為幫某人擦屁股,也不會誤入這個低級副本。
他的真名,除了幾個信得過的心腹知道,其他聽過的人現在都在地底下躺著,副本是怎麼知道的?
女人像是被什麼嗆到了,低低咳嗽一聲,繼續講這個故事:“薑夜白從小就是個吵鬨的孩子,甚至在他出生那天,就哭了一天一夜,好像在怨怪父母將他帶到這個世上。”
“可是如果連他都要怨怪自己的出生,那全世界的小孩都要從自己還是個受精卵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
“薑夜白的父親在帝都保衛戰後就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不出意外,薑夜白會是下一任皇帝。”
“不過在他十二歲那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父親戰死,帝國議會被幾大世家把持,年幼的他被推上皇位。”
“一夜之間,曾經對他和藹可親的叔叔伯伯露出了豺狼虎豹的爪牙,他的母親好像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一瓶毒藥陪著孩子他爹下了黃泉。”
“薑夜白看著前線父親的死訊和母親的屍體,明白這個時候隻有得到軍隊的支持才能站穩腳跟,父親曾經和他說過,有事可以找宋非羽上將求助。”
“而宋非羽的軍團此時駐紮在一千公裡之外的雲嵐。”
“於是薑夜白偷偷把這個計劃告訴了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沈知。兩個人約定今夜一起逃出帝都,去千裡之外的雲嵐找宋非羽。”
薑夜白聽到這裡,眼睛裡一瞬間湧過很多種情緒,手上抱著的箱子轟然落地,發出劇烈的聲響。
羊皮紙中傳來的聲音依舊那麼溫柔,自顧自說下去:“可是那天晚上,薑夜白等了十分鐘,好友還沒有來,他等不及了,於是跑到沈知緊閉的房門前,用透視鏡看他在做什麼。”
“看到房間裡景象的一瞬間,薑夜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憤恨,不甘,惱怒,絕望種種情緒交織在他心頭,喉頭湧上一陣腥甜,他猛地推開了門!”
“他不敢相信,他的童年好友沈知,竟然在給他的舅舅寫信,告發他今夜的出逃計劃。”
“沈知看到薑夜白推開門,回過身若無其事地朝他笑了笑,手順便推過墨水瓶,遮住那封告密信。”
“薑夜白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厭惡沈知那張溫柔的笑麵,他眼前一瞬間閃過他母親的屍體,那些世家家主假惺惺的安慰,還有那封和父親死訊同時抵達的密信,告訴他父親的死另有蹊蹺。”
“薑夜白將這些線索一瞬間在腦海裡串聯起來,仿佛窺見了巨大陰謀的一角,這些天一腔的委屈害怕燒成滔天的怒火,他看著眼前的沈知,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告密!”
“薑夜白從口袋裡抽出一把匕首,攬過沈知,刀尖從他後心穿入,前胸穿出,徑直穿透心臟。”
“來自親近之人的襲擊讓沈知睜大了雙眼,他茫然無助地看著薑夜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昔日好友痛下殺手。”
“薑夜白以為,隻要一個人的心臟不再跳動,這個人就必死無疑。可惜世界上有一種生物,隻要圓月高懸,就能繼續行動,他們被稱為狼人。”
“而沈知的天賦是[白狼王]。”
女人的聲音輕柔得像在給孩子念睡前童話,隨著她念完這句話,房間裡的場景不知不覺變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已經照亮整個窗台,室內圓月高懸,角落裡的薑夜白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小洋房有兩層,此時,原本空無一人的一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低沉的狼嚎聲穿透天花板,傳進薑夜白耳中。底下的怪物煩躁地用爪子來回在地上抓撓,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咚咚——咚咚——”沉悶的響聲像是用布蒙著鐵棒在木地板上來回捶打,腳步聲在樓梯上回蕩,越來越近——它上樓來了!
薑夜白緩緩站起身,死死盯著虛掩的房門,眼球布滿猙獰的血絲。
他的瞳孔已經變成金色,頭發不再黃不溜秋,而是恢複成黑色,身後仿佛有巨龍的虛影。
他可以殺死沈知一次,就可以殺死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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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看著前方五顏六色的燈光,和許多積木搭成的小洋樓,覺得自己是抽了風。
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她半夜放著好好的覺不睡,翻窗出了古堡,往山下的童話鎮跑。
但是來都來了,她回身望了一眼遠處山上的古堡,覺得也沒有回去的必要。
童話鎮最高的建築是中心的大禮堂。禮堂旁邊有一間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此時燈火通明,玻璃門拉開了一半。
宋言晚上沒吃什麼東西,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正好不遠處就有一家便利店。
雖然輻射區的食物肯定有風險,但是有核輻射的工業食品總比古堡不知道原料是什麼的毒品要好。
而且宋言想起自己能把伯爵藥倒的毒性,覺得自己和輻射區食品比起來,指不定誰更毒。
便利店的收銀台上還放著幾枚硬幣和幾瓶果汁,櫃台後卻空無一人。
硬幣麵值較小,看上去是找零。
顧客還沒來得及將找的零錢揣入口袋,突發事件就使他再也無法喝下那幾瓶果汁。
當時發生了什麼?
宋言看向便利店門口,張貼著一張巨幅廣告。
[魔術師巡演首站童話鎮將在大禮堂舉行,場票欲購從速!]
[本店消費滿500帝國幣顧客,將有機會參與店慶抽獎!一等獎為價值2000帝國幣的大禮堂魔術表演場票!!]
宋言隨手在貨架上抽了一條麵包,邊啃邊湊近看門口的廣告。
小字部分是在詳細介紹魔術師拿了多少獎,仿佛路邊的豬肉大甩賣,吆喝著“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另一張則是在列出便利店的抽獎活動詳情。
宋言覺得,魔術師在副本留下的痕跡指向一件事情。
要麼,在童話鎮淪為輻射區的那一刻,正好在這裡巡演的魔術師發生畸變,並且逐漸發育成副本的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