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騎在龍背上,發絲在風中淩亂不堪,眼神卻極亮極攝人心魄。
她左手抱住龍身,右手拎著把螳螂鐮刀,一把將即將刺入龍眸的匕首打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鐮刀如標槍一般擲向魔術師。
魔術師輕鬆躲過,剛想開口嘲諷宋言,卻被接踵而至的龍息灼傷。
一道金色的龍焰在宋言擲刀時同時發出,提前預判魔術師的落腳點,在他躲過刀槍後如陰冷的毒蛇一般纏上魔術師。
火焰從衣角開始,以燎原之勢迅速卷上魔術師的半邊身體。等他反應過來撲滅,手腕已經被燒得焦黑。
魔術師氣極反笑:“好漂亮的龍啊,上次見到這樣漂亮的大家夥還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他陰鷙地盯著巨龍:“可惜,那條龍死的時候,全身鱗片被拔光,四隻爪子都被砍下來,還瞎了一隻眼。”
“屠龍者還在滿世界找龍,希望你能晚一點被他找到。”
巨龍的瞳孔微不可覺地顫動了一下。
宋言神情平靜:“那我也送你一句話,上一個威脅我的人,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就在他們對峙的幾秒鐘,天邊的流星已然靠近!
魔術師不再管宋言,飛身而上,眼看著要將那道流光抓在掌中。
就在這一刻,變故陡生,流星就像突然生出心智,軌道急轉,一個急轉彎躲過魔術師,直墜地麵。
落跑的流星就像給魔術師臉上扇了一個大逼兜,宋言趁著魔術師這一秒的愣神,急速掉頭,朝地麵飛去。
無數被黑雨腐蝕、異變的人在地上打滾,廣場的角落泛起白色微光。
宋言上前,正在發光的竟然還是個老熟人!
南希神色痛苦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半蹲在地上。剛剛那顆流星在墜地的一瞬就進入了南希的身體,如野獸般在她經脈血液裡衝撞,灼燙的火焰在她身體裡燃燒,像是要將她燃成灰燼,又像是......要教她浴火重生。
魔術師在宋言身後停步,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個小世界每次毀滅後都會重啟,我還以為是特殊機製,原來是因為你啊。”
他看向宋言,笑道:“要不是你和這條小龍,我還真就被這個小世界蒙騙過去了。”
他仿佛在和虛空中的某個存在對話:“閣下真是好靈巧的心思,將畸變核和活人融合做成錨點,大隱於市,再用其他童話故事做遮掩,即使這個關鍵的故事被發現了......”
“閣下也有後招,進去了,除非小世界被毀掉,或者錨點被找到,不然困死在裡麵也出不去。”
“要是我真的毀掉這個世界,恐怕,畸變核也會隨著這個小姑娘灰飛煙滅。”
他拍手道:“精彩!真是精彩絕倫!”
薑夜白已經從龍身變回人形,翻出一把黑傘撐在宋言頭頂,見魔術師上前幾步,不禁警惕地盯著他。
魔術師卻並不管兩人,徑直道:“我倒是很好奇,閣下大費周章藏起來的畸變核,到底有什麼秘密?”
“或者說,是什麼讓閣下盯上這個名不經傳的輻射區?”
宋言聽著魔術師的自言自語,心念急轉。
她之前就覺得矛盾。這個輻射區沒有形成域主,卻有相當精巧的表裡世界結構。
就像畸變核成了精,為了防止自己被畸變種一口吞了,搞出來的複雜結構。
但是魔術師給她提供了另一種思路。
這個副本沒有域主,不代表這個副本的背後,沒有其他人的手筆。
聽魔術師的意思,那個人特意設計出這個副本,是為了隱藏畸變核。
可是,為什麼要把畸變核藏在一個輻射區裡?這麼寶貝它的話,不該打包帶走嗎?除非......
還有南希......
如果南希就是錨點和畸變核,那麼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保護南希!
宋言眼神一凜,魔術師卻快她一步,鬼魅般的身影瞬間挾持住南希。
他輕鬆地將南希拎起,如同農場主將小雞抓出雞籠。
魔術師保持著弧度完美的微笑,仿佛電影裡的老派紳士。
他憐憫地看著南希:“孩子,這樣的痛苦本來不該你承受,把它交給我,好麼?”
南希嘴邊已經滲出鮮血,雙眼緊閉,眉頭皺成倒八字。
聞言,她勉強睜開眼睛,聲音顫抖:“真的嗎?我把它給你,一切就會結束了嗎?”
魔術師微笑道:“我怎麼會騙你呢?我的孩子。”
他指著中心廣場上隨處可見的被黑雨腐蝕的人,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發出哀哀的□□。
或許......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他們被腐蝕得鮮血淋漓的四肢已經長出厚重堅硬的鱗片,向著某種爬行動物轉化。
他們的後腦勺長滿不規則的肉疙瘩,在魔術師視線掃過來的那一刻,無數個肉疙瘩裂開了一條縫,這居然是他們新長出的眼睛!
馬蜂窩一般的眼珠子四處亂竄,馬上發現了在廣場邊緣,還站著幾個他們曾經的同類。
長長的舌信從嘴中伸出,粘稠的涎水滴落,他們從四麵八方湧來,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宋言幾人。
第一個輻射區在海上形成的當天,那片海域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黑色暴雨。
起初科學家們以為是核汙水入海的結果,除了增加幾篇抨擊某國對全球生態造成的影響的報道之外,人們並不在意萬裡之外的海洋上在發生什麼。
直到,那片海域爬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後世將那片海上輻射區命名為“克拉肯”。
“當它出現時,海麵上的一切將毀於一旦。”
這部分內容宋言在係統提供的資料中看過,“克拉肯”輻射區的出現,是大災變開始的標誌。
黑雨在早期輻射區的形成中很常見,幾乎是黑雨落在哪裡,哪裡的動植物就會異變成畸變種。
宋言環視朝他們湧來的畸變種,判斷這個故事再現了童話鎮變成輻射區的過程。
最開始應該也是像今天這樣的黑色暴雨,童話鎮的居民因此異化,鎮中畸變種橫行。
可是她在現實的童話鎮,並沒有見到幾個畸變種,現在看來,它們都被關在了這個裡世界。
魔術師隨手解決了一個撲向他的畸變種,其餘的雖然異化,多少剩點智商,在同伴的屍體麵前,謹慎地退後幾步。
魔術師蹲下來,平視南希:“也許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也做不出讓一個孩子和畸變核融合,去穩定輻射區的事情。”
他垂眸:“和這些畸變種一起被關在這裡,直到世界毀滅,對你來說太殘忍了。”
南希忍著痛楚,身體微微顫抖。
她眼神閃動,看上去已經被魔術師這番話打動。
宋言語氣平靜:“南希,他在騙你。你給他畸變核之後,他馬上就會殺了你。”
宋言覺得魔術師的表演堪稱精湛,三言兩語便為自己套上了聖父的皮囊。
南希卻不認同宋言。
她聲音激動,反駁宋言道:“他在騙我,那你呢?你不也是想要畸變核?都是偷雞的黃鼠狼,就彆比誰高尚了吧!”
她看向魔術師:“我不在乎畸變核在誰手裡,我隻有一個問題。”
魔術師微笑道:“當然,以物易物,這是很合理的。”
南希嘴角上揚,一個微笑在她臉上浮現。
她突然發問:“魔術師先生,世界上真的有地獄和天堂嗎?”
魔術師目光悲憫:“也許是有的,我的孩子,我想你一定會上天堂。”
南希天真地看著他,微笑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伴隨著微笑的,是她陡然狠厲的聲音:“那麼我希望下地獄的人是你!”
下一秒,一道白光從她手中翻出,直擊魔術師胸腹,前後洞穿。
南希在爭取來的短暫時間裡,勉強消化了畸變核的力量,趁魔術師不備,陡然發難,就地格殺。
被洞穿的魔術師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身軀如墜落的風箏,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腦袋從脖子上掉下來,像被巨力扭斷的棉花娃娃,斷裂麵崎嶇不平,流出的竟然不是血和腦漿,而是一團團鵝黃色棉絮。
“咕嚕”一聲,他的腦袋順著慣性滾落到宋言腳邊,眼睛失去高光,變得暗淡無神,嘴角卻掛著一個迷人的微笑。
像一個對情人的微笑,好像在說,他還會回來找她的。
薑夜白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警惕道:“小心,這東西,沒這麼容易死。”
雨水順著傘緣滑落,濺起一串水花,淅淅瀝瀝在宋言耳畔回響。
雨聲,還是雨聲。
良久,宋言腳邊的棉花腦袋順著水流被衝走,兩人不由鬆懈幾分。
舞台上翻雲覆雨的魔術師,也是肉體凡胎,也會死。
這個認知讓剛才一直心存忌憚的宋言好受幾分。
她甚至有些沒骨氣地想:不管怎麼樣,他死了,雖然不是我殺的。
不過南希怎麼突然這麼厲害了?
她疑惑地看著南希,不知怎麼開口。
一切都太突然。
原本的副本npc南希突然變成眾人爭搶的唐僧肉。
看上去是關底boss的魔術師被南希瞬間殺死。
南希已經從地上站起來,汗水浸濕的發絲被她撩到耳後。
她平靜道:“我不是南希,或者說,我不完全是南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