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

南希將碎片從胸口掏出來之後，陶瓷白的人偶身體逐漸灰敗，從彩色像素褪色成黑白照片。

失去了錨的支撐，故事世界的房屋磚瓦逐漸變成了灰白色，像是被橡皮一點點擦去的黑白素描。

宋言有點不好意思，從頭到尾她隻給了南希一個烤紅薯，卻換回來一件神級道具。

係統：[你彆高興太早，高維碎片在你手裡，就像稚子抱金於鬨市，路過的狗都想舔一口，更彆說畸變種了。]

[離開這個輻射區，你可能會很快死於畸變種的攻擊，也有可能會被識貨的人認為奇貨可居，私自收藏。]

[畢竟，你們人類不是最愛搞同類相殘嘛。]

宋言和薑夜白跟在南希身後，來到故事世界的出口。

那是一個黑色的隧道，隧道口黑霧翻湧，讓宋言想到進入這個輻射區時遇到的畸變種。

聞言，她問道：[那麼，針對我的人身安全，你有什麼建議呢？係統先生。]

係統很滿意宋言的識相，興致勃勃地給了宋言好幾個方案。

[最優的選擇是，馬上回帝都。帝都是目前最安全的人類居住地，銅牆鐵壁。你就是塊唐僧肉，外麵的妖精都碰不到你一根毫毛。]

[或者，你也可以先去離這個輻射區最近的春城避一避風頭。春城雖然比不上帝都，好歹也是老牌安全區。]

[最次的方案是，你不想去任何一個安全區。對此我的建議是，殺了你旁邊這個男的，將他的天賦收錄到《異能圖鑒》裡，他的天賦為偽裝而生，可以讓你躲過任何一個畸變種或異能者的追蹤。]

宋言沒有馬上做出選擇，看上去還在權衡利弊。

眼前的隧道深不見底，通過它就能回到現實的童話鎮。

南希在離隧道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她已經剝離了碎片，也就喪失了錨的身份，很快會死去。

但她的靈魂，將藉由現實世界的南希重生。

如果記憶相同，喜好相同，甚至思想也一脈相承，那還可以說這是兩個不同的靈魂嗎？

這個問題在哲學上有很複雜的解釋。

不過南希覺得，她隻是現實裡的南希製作的一個錨點，是她的分身，職責是保護裡世界不受侵犯。

換句話說，她是南希的替身娃娃，職責是替南希去死。

她的死亡是數據層麵的，南希在自己的領域裡，可以將自己拷貝很多份，每一個都繼承了她的記憶，思想，和靈魂。

所以她不應該恐懼死亡，一覺醒來，她又會在現實世界與蘇芙他們重逢。

這是理論層麵上的推論，可南希現在久違地感到一絲難過。

故事世界的循環周期是一天，南希在這裡看過每一次太陽的東升西落，每天她都會經過賣烤紅薯的店門口，然後想起來自己沒帶夠錢。

這個世界有姐姐蘇芙，有尚未畸變的童話鎮居民，有藍天白雲，綠草成茵。

身為監獄的裡世界，比現實世界更像桃花源。

在她短暫的虛擬生命中，這是她唯一擁有過的幸福。

而宋言送給她的紅薯，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那麼，為什麼會難過呢？

南希灰白色的身軀逸散成一個個像素點，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她在那一刻，想要對宋言說點什麼，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宋言不知道南希此時豐富的心理活動。

她還需要儘快回到現實世界，幫方可她們處理剩下的麻煩。

但是站在宋言身邊的薑夜白心有所感，回頭看向南希的位置。

那個灰白色的人偶下半身已經完全消失，散成黑白色的像素點，即將與這個世界一同坍塌。

在薑夜白望過來的那一刻，她唇角向上，扯出一個笑，血紅色的染料在唇上暈開，鮮豔異常。

*

月上中天，瑩白色的光灑在童話鎮街道上。

現在的情況有點焦灼。

南希先前因為和裡世界數據同步，一瞬間大量湧入的記憶使她失神片刻，中了傀儡師的埋伏。

但是如果她倒下的話，就隻剩下方可一個人對付傀儡師，獨木難支。

她隻能咬牙打下去。

而方可那邊，情況更複雜一點。

她本來是戰士的設定，擅長貼身肉搏，天賦[骨骼鋼化]使她不畏懼任何普通武器造成的傷害，同時可以將幾噸鋼鐵的力量灌注在軀體上，給予對手致命打擊。

但是，她的敵人太多了。

傀儡師仿佛一胎二百零八寶的蜂後，生產出源源不絕的傀儡，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向方可她們湧來。

任憑方可銅皮鐵骨，也雙拳難敵四手，額頭上汗珠凝結成線，流進方可的衣襟。

更可怕的是，她找不到真正的傀儡師在哪裡。

麵對悍不畏死，蜂擁而上的傀儡，方可甚至想祭出[紅蓮煉獄]，一把火大家一起玩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