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看見自家娘子盧氏紅了眼睛,似是難過。抬起頭緩緩張了半天口,卻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李延忠看不得娘子難過,心疼的不行。
“淨娘她……,她好像突然啞了。今日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盧氏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不忍,聲音顫顫巍巍。
“????”
空氣裡突然安靜了,李延忠愣了幾秒朗聲大笑了起來。看著懷裡的自家娘子“我吃醉了酒,還是娘子吃醉了酒? ”
盧氏一臉不似玩笑的樣子,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
“娘子可說真的?淨娘?啞了?”
太過驚嚇導致身子直直的挺了起來,差點把懷裡的盧氏給抖落出去。
李延忠慌忙接住娘子。又找了個椅子扶著盧氏坐下。
“娘子快與我說說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啞了”
盧娘子有點嫌棄自家郎君說的這麼自然難聽,但這麼直接的把最壞的結果說出來,她反而有些脫敏。
“說啞了也不全然是。她雖不能答,但醫工來看過了,說她嗓子並沒什麼大事。
“可就是說不出話。”她一臉不解的握住了自己郎君的手。
“忠郎你說,她可是被臟東西附了身?”盧娘子並不迷信,隻是黃婆婆總提,她也思路跟著歪了過去。
李家二郎聽到這裡,八尺男兒身體竟有些抖,眼睛也四處打量。 “娘子可彆亂說,怎麼就被上了身。”他可最怕鬼怪了。
盧氏咬著嘴唇,眼睛裡已經盛滿了淚水。
子女都是父母的心頭寶。對於李家是這樣的。盧氏第一胎就是淨娘,算是用心撫養。
突然一日,這不知什麼病情突然降臨在自己女娘身上自己卻沒有辦法,試問那個做阿娘的會不心痛。
前有趙娘子威逼利誘,後有玄淨啞了嗓子。
盧氏一直憋住的情緒終於可以在自家郎君麵前發泄出來,大顆大顆的淚珠像珍珠一樣往下落。
落的每一滴都砸在李延忠的心上,他看娘子哭的傷心,忙抱住寬慰。
“淨娘身體沒有大礙就是最好的。“ 李延忠雙手環抱著自己盧氏,柔聲勸說著。
“其他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去了長安也會有更好的醫師,大不了我們把她送去寺裡或者道觀裡修行,就算是被什麼鬼東西上身了,那裡人傑地靈,總有辦法的。“
李延忠溫和的看著盧娘子的眼睛,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為盧娘子擦乾臉上的淚水。
“明日燒尾,趙娘子今日還單單拎出了她出來要她陪著,晚上的燒尾她左右也都是躲不過的。”盧娘子眼底含著淚,咬著牙像是忍耐什麼一樣,一句一言說的很不甘心。
“娘子放心,我有打算,我細細盤算過,眼下淨娘及笄還有兩載,正好借著去長安的由頭,送她去修行也並不無可,到時脫離了趙娘子,在給她找個好人家也來得及。“
盧氏哭過一場。又聽了郎君勸慰,心裡已經好受許多。
“那趙氏沉於鑽營,多少臟事臭事都是她讓你們做的。這樣人品極差人家怎麼會安好心,她多次提起蕭家的人,那人今年都四十有三了。”盧娘子心裡嘔了氣,說罷就扭了頭浣洗了手,也不再理他那急的走來走去的夫君,拆了耳飾頭釵就準備去床上睡了。
李延忠看到也忙起身快步追過去。
“我會想法子的,娘子等等我嘛”
夜幕像一張巨大的網。攏起了星和月。無數的人家已入睡。更人的鑼聲已經敲了。在靜謐的夜晚更顯突兀。
沒人能阻止夜晚的到來。就像無人能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黑色的天空一味的暗下來。擴散到每個人的夢裡。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四章
清晨第一縷光還沒出現,夢裡的玄淨還回味著昨日被送來的箸頭春和秋葵湯。
迷迷糊糊中總覺得有個什麼東西杵著自己的夢中間,氣的她用手揮舞了半天也揮不去那團陰影,氣急敗壞的睜開,隻見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隔著簾幔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那薄紗的簾子都擋不住男人的關切關心,眼神裡充滿了憐愛,一副要哭又一副想要同她說話的樣子。
玄淨三魂被嚇走五魄,情急之下就要正當防衛。隨手摸了半天沒有可以防身的,隻能舉起拳頭做防禦狀。
兩人對峙大眼瞪小眼,小眼突然發現自己的侍女燈芯也在,還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一臉順從。
家人麼?玄淨在心裡默默地打了個問號,不敢輕舉妄動。
男人隔著簾幔溫柔的看著她輕聲說道:“淨娘,醒了麼?我是阿耶。”
李玄淨掀開擋著兩人的簾幔:“啊? ”
男人繼續溫柔的說道:“阿耶”
李玄淨:“啊 ,阿巴”
男人終究是沒忍住,一臉淒慘,他的寶貝淨娘這是病的不清啊,看來娘子說的沒錯。
悲傷中就準備給淨娘一個愛的擁抱。
眼看著那兩雙手就要過來了。玄淨正想著是對這個男人飛天一腳,還是對著腦殼重拳一擊的時候,她的溫柔阿娘來拯救她了。
一雙柔胰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李延忠。
“你嚇到淨娘了。你應卯時間該到了,還不快去。不然阿兄等你久了又要說你。”
李延忠穿了一身淺綠色官服。頭戴黑色平式襆頭帽。因長的周正,從玄淨眼裡看來還挺帥。
知道是原身的阿耶。玄淨放下了自己抖著的心,對著已經被盧氏快推出門口的李延忠喊了聲。
“阿吧阿吧。”
門口那個高高壯壯的背影徒然抖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頭未回,毅然決然的應卯去了,看著很是壯烈。
溫柔阿娘走過來,眼框微紅卻沒有流淚。摸了摸玄淨的頭,玄淨用腦袋順勢蹭著阿娘溫柔的手,像貓貓一樣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今日可有什麼不舒服?”阿娘的聲音何時聽何時都覺得如沐春風。
李玄淨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的弧度。”盧娘子被她笑的溫暖。
“今日那趙娘子又喊你,待會子給你打扮一下,她們祈福敬香,你就跟著露一麵。說不了話也沒事,如若有人問你什麼,你都不用理睬,你大娘和你妹妹都會幫襯你,我和你阿耶自會給你找個理由讓你早點回來。”盧氏說話的聲音很是細潤溫柔,讓人忍不住的覺得心安。
玄淨還不知要發生什麼,這個趙娘子聽起來是個頂可怕的人物,有些坐立不安。
如若是穿越前,她自然不怕,上一世每日與同事領導周旋工作,早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與人交往說話時她的強項,溜須拍馬逢場作戲都也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隻是擔憂自己行為異常,給溫柔的阿娘和這個家添了麻煩。
盧娘子彷佛看到了玄淨的不適應,寬慰道。”你不需緊張,有任何事情,阿娘,阿耶都會竭儘權利保護你,你隻要去開開心心的玩耍就好。”
盧娘子看她仍然拘束的不說話,小小的滿月麵如今已經長開了,雖然已經不如從前肉嘟嘟。但在盧娘子看來,多大的玄淨在她眼裡,也永遠是一副糯米團子的樣子,是她的珍寶。
玄淨的性子像來是有委屈不說,盧娘子很是了解,又立刻補了句。
“時辰還早著呢。你若晌午去了有什麼讓你不舒服的事情,你回來和我說,我和你阿耶想辦法,晚上的燒尾你就不用跟著來了。“
玄淨坐在床沿上,兩隻手已經抱著盧娘子的腰一個勁的蹭。她沒怎麼被寵愛過,一直自強自立,如今體會到,便是抱住盧娘子就不在想鬆手了。
“待會你穿戴好了,你就去廳裡吧,你大娘已經在等著你和秒柔了。”盧娘子使勁推了推像八爪魚一樣抓住就不放手的淨娘。寵溺的無奈一笑,實在是推不開。
也不知道淨娘怎麼變得這般粘人,盧娘子也很享受這般母女靜謐溫馨的時光。
隻好吩咐了侍女燈芯給淨娘拿了衣服,是一套淡粉色蓮花團花紋的寬袖披衫,鵝黃色的齊胸寬裙子。配了一條紅色披帛。
裙長略長,玄淨看不懂款式,但摸著布料,知道是一套整新的衣服,望著這不太華麗但應有儘有的房間,心裡若有所思。“這家的人都對女兒這樣好的麼? ”
盧娘子今日要忙的還有許多,拖拽著玄淨老老實實坐在了梳妝台前,有些擔憂,回頭望了望,還是急匆匆的走了。
玄淨還沒有抱夠自己的阿娘,就被燈芯抓走梳頭發。兩隻眼睛淚眼婆娑的對著要出門的阿娘戀戀不舍。
侍女燈芯可不管這些,她今天的首要任務就是一定要給小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不能輸給其他小娘子。
盤的還是之前的垂練髻,這發髻燈芯梳很熟練。手一挽,頭發就聽話的分成兩邊,用紅絹縛之。又在後方彆了兩枚綠色小花簪子,一個少女發髻就這樣誕生了。
對著菱花銅鏡仔細照了照,生的是滿月麵,端麗之姿,五官秀麗大方像了阿娘。皮膚白皙,耳垂極大。果然是有福之相呢,玄淨對著鏡子暗暗滿意。
美玉熒光的眼睛裡透露的機敏又像了阿耶,誰又能想到這不到及笄歲數的少女,現下裡麵是個老靈魂呢。
沒有等淨玄臭美多久,就被燈芯抓著出了門。她這幾天一步都未踏出去過。緊張的很,也不知道這趙娘子是何方神聖,什麼性格,讓這家人這麼防備。
等玄淨還在適應著長裙,步履蹣跚的爬到前廳的時候,屋內已經聽見秒柔在說話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