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韓熾剛才沒吃藥的話,他是不會介意將這碗闊彆已久的雞蛋羹吞進肚裡的,可此時韓熾盯著那碗雞蛋羹隻覺得惡心,剛才被藥壓下去的不適隱隱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韓遠案一直憂心地凝著他,絲毫都不敢挪開視線,濃墨的眸子裡明目張膽的擔憂快要溢出來。他這樣灼熱直白的視線韓熾都沒發現,可想而知韓熾現下的意識應該已經開始迷糊了。
見他一直坐著不動,韓遠案也拖了把椅子坐下,微微歪頭去看他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是韓熾並沒有躲開,甚至是反應遲鈍地對上了韓遠案的視線。
此刻的狀態相較前幾分鐘更差,唇瓣都乾澀到裂開,韓遠案的心忽的一下就提了上來,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韓熾?”
“……嗯。”
“哪兒不舒服?”
“……沒不舒服。”
雖然反應已經開始遲鈍,但韓熾的嘴硬永遠都刻在骨子裡,脫口而出的逞強讓韓遠案頭疼不已。
韓遠案不顧他那勁頭,想到什麼,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韓熾估計也因為病了所以沒來得及躲開,猝不及防被人摸了個正著。
“什麼時候開始燒的?”
“……”
“韓熾?”韓遠案蹙眉斥他,“先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不去。”韓熾皺眉嘟囔著。
自剛才從房間出來到現在變成高燒,估摸著都不超過二十分鐘。韓熾這會兒的神識的確有些不清楚了,不過不是要昏厥過去的迷糊,而是有點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這是他生病的常態,不過這幾年生病的時候不會有人在他身邊,所以沒人發覺他的不對勁。
見韓熾坐在椅子上已經有些搖晃,軟軟地就要往桌上趴。韓遠案一抬手想將他拉起來,可韓熾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狠狠一揮將人甩開,韓遠案皺眉,又不厭其煩地放柔力道去拽他的手臂。
來回了三次,韓熾一直不配合,韓遠案心裡更是著急,怕韓熾給燒出什麼後遺症來,這人原本身體就不好,每次生病都必須嚴陣以待。
“不鬨了,我送你去醫院。”韓遠案沉著聲音,帶著心疼和誘哄,“不難受嗎?嗯?聽話!”
也不知道是哪幾個字惹到了韓熾,一直好好垂首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仰頭:“韓遠案!你煩死了!”
韓遠案被這聲吼給怔了一瞬,即便之前在律所情緒激動的時候,韓熾都是壓著情緒咬牙切齒的說話,這樣毫不掩飾的發泄還是頭一次。
韓熾仰著頭,或許是因為高燒,眼皮燒的通紅,好看的瞳仁裡暈著水霧,疲憊的紅血絲也多。
滿眼紅血絲看得韓熾心驚,顧不得思索哪裡惹到了韓熾,他深吸一口氣,彎腰湊到他跟前,柔聲哄道:“去醫院好不好?明天周一了,難受了還怎麼去律所?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這會兒的韓熾像仿佛是一個機器,韓遠案不知道開關,隻能慢慢試探著將他安撫下來。
話說完後,韓熾便不做聲了,緩緩垂下頭,也不理人。韓遠案再次伸手去抱他,這會倒是順利地讓他抱到了人,緊接著便馬不停蹄地開車將人帶去了醫院。
韓遠案抱著他進了醫院,想找個地方把韓熾放下來,他方便去掛號繳費,但又不放心,想了想,隻好跟懷裡的人商量。
他柔聲道:“小池,有力氣站嗎?”
“……”韓熾昏昏沉沉,聽得見聲音,但說不出話,反應了幾秒,隨即便開始掙紮,無力地抬手推了推韓遠案的手臂。
後者會意,將他穩妥地放在地上,半摟著他去掛號。
運氣還算比較好,今天人少,韓遠案很快便把程序給走完了,在輸液大廳找了一個避風的角落坐下,護著韓熾等護士來紮針。
醫院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擠人,壓根沒有空出來的病房,韓遠案三年沒回來,在醫院也沒有熟悉的人,隻能委屈韓熾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將就。
冬天的椅子格外涼,即使輸液大廳開了中央空調,仍舊無法暖和韓熾的身體。
等護士來紮針的間隙,韓遠案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想墊在韓熾的座位上。
“不要。”韓熾迷迷糊糊靠在韓遠案懷裡嘟囔。
聲音微弱,韓遠案沒聽清,以為他難受得厲害,便停止手裡的動作,傾身問:“怎麼了?馬上就來輸液了?輸完液就會好些。”
韓熾緊閉著眼,臉色慘白,雙頰卻微紅,抿著唇緩了幾秒,抬手將韓遠案手裡的大衣扒開,重複一遍:“不要衣服!”
雖然發著高燒生著病,韓遠案也能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強硬。
“怎麼不要?會冷的。”韓遠案還想說些話哄他。
不料韓熾又開了口:“你……穿上,我不要。”
聞言,韓遠案的動作僵住了,他清楚地知道此時的韓熾意識不清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但心臟還是不可避免的忽然被軟綿綿的拳頭壓了壓,血液通道被堵住。
酸脹感從微小的縫隙溜走,見縫插針地踏遍韓遠案的每一寸骨頭。
韓遠案感覺眼眶有些發熱,他清咳一聲,聲音越發溫柔:“我不冷,你病著,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