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韓遠案昨晚的模樣,看起來沉穩的人被嚇得驚慌失措,好一會兒都是六神無主的狀態。
護士頓了頓,忽然想起醫生的交代,轉頭跟韓遠案說:“你抽空帶他做個全身體檢,胃鏡啥的這些好好檢查一下,他這個樣子很顯然是有長期的胃病,之後再生病,你守著他也能知道些注意事項,當哥的就看著點弟弟。”
這話似在轉述,卻更像譴責,韓遠案一一受了。
昨天太著急了,一心隻想給韓熾把燒退下來,忽略了他腸胃的毛病,無奈護士本意有沒有譴責,韓遠案已經給自己定了罪。
護士又交代了幾句,說體質太差,高燒可能會反複,建議住院觀察幾天,韓遠案一一聽著,送走了護士後順手帶上門。
安靜下來後,韓遠案站在床尾神色平靜地盯著韓熾,高挺的山根上架著的眼鏡還沒取下來,將他素來幽深的眸子擋住一些,韓熾也看不清他的情緒。
兩人就這樣一站一躺,一高一低的對峙著,各懷心思,這會兒韓熾已經漸漸記起昨晚的事情,跟韓遠案都心照不宣地不說話。
韓遠案看他是在想剛才護士交代的話,一個高燒便已經到要住院觀察的地步了,可想而知他的身體有多差。
韓熾被他看的不自在,總有些不明所以的心虛,昨晚的狼狽曆曆在目,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把韓遠案當成了幻覺,所以肆無忌憚的凶他。
單方麵的僵持半晌之後,韓熾閉了閉眼,再微微扯開一條縫看韓遠案,這才發覺這麼冷的天他隻穿了一件毛衣!
“你……衣服……”韓熾開口,聲音因為高燒過後有些嘶啞,破舊生鏽的齒輪轉動一般,不靈活也不好聽。
聞言,韓遠案陡然從沉思中抽離,隨口道:“昨晚吐臟了。”
“……”
韓熾越發不想說話了,故作不經意側身蜷起身子,下半張臉都縮進被子裡,可一旦閉上眼,剛才韓遠案提到的令他難堪的事情卻像磁帶一般在他腦子裡循環播放。
原本韓遠案隻是就是論事,卻沒想到觸到了韓熾的自尊心,韓遠案摸了摸鼻子,取下眼鏡擱在旁邊的小桌上,將韓熾的手機拿給他,想了想才說:“昨天小楊給你打了電話,你現在有精神嗎?要不要回一個?”
事實證明,韓遠案的注意力轉移法百試百靈,並且能攫住韓熾的心尖,剛好知道他能被什麼轉移注意。
韓熾睜開眼,將剛才的事拋之腦後,借著韓遠案的力氣撐起身子,驟然支起身,血壓升不上來,韓熾闔目咬牙緩過一陣眩暈,握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慢一點。”韓遠案不敢大聲說話,隻好皺眉小聲叮囑。
韓熾靠在床頭,翻開手機一一看了信息和未接來電。
除了小楊的電話還有三個林越的。韓遠案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很不道德地窺視了韓熾手機上的未接來電。
昨晚他沒管韓熾的手機後,林越也打了電話?又是林越,怎麼覺得陰魂不散呢?他跟韓熾什麼關係要一直打電話?是不是他們每天都在打電話?煲電話粥?
不過上一秒韓遠案頭上還頂著烏雲,下一刻便晴空萬裡——韓熾沒給林越回電話,而是直接忽略他給小楊回撥了過去。
韓遠案勾唇,回到沙發上坐下,韓熾專注於打電話,沒看見韓遠案一副小人得誌的洋洋自得。
小楊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她將那人帶著到了會客室,說了聲抱歉後到會客室外接電話。
“老板!”小楊壓低聲音聲嘶力竭地喊韓熾。
小楊很少這樣急切地喊韓熾,韓熾微微蹙眉,問:“怎麼了?……昨晚給我打電話了?”
“嗯!”小楊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會客室坐著悠閒喝茶的女人,捂著嘴說,“老板,你現在還跟韓教授在一起嗎?”
韓熾頓了頓,眼神瞟了一眼若無其事的韓遠案,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老板,昨天律所來了個客人。”
“昨天?昨天不是周日?”
“我昨天在律所看案卷,”小楊說,“她說專門在周日來找您的。”
“找我?”
“嗯,說想離婚。”
“谘詢還是委托?”
“我問了,她不說,反複強調必須跟您親自談!”小楊的語氣裡染了一絲無奈,那難纏的女人對她來說就是洪水猛獸。
周末為了讓韓熾好好休息,小楊一般不給韓熾打電話。但從昨天中午開始,那女人就一直在這兒等著,等了一天,小楊實在沒辦法才給韓熾打電話。
“找律所的專業律師先接待。”韓熾交代小楊。
那邊停頓片刻,默了幾秒,忽然出聲:“不行啊,她是韓教授的二姨,要求隱私保護!還隻要您接待!!”
“……二姨?”韓熾沉聲,手指鬆了鬆,抬眸朝韓遠案看去。
那人也回望過來跟他對視,隨即莞爾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