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大概是子時剛過,店裡大堂響起了一陣人語,那聲音極小,回蕩在空無一人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詭異,耐人尋味。
過了片刻大堂的人語消失,紛踏的腳步聲接踵而至,卻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人。等腳步聲消失,隔壁房間裡便接著響起了一陣陣充滿了哀怨與惋惜的歎息聲。
因為離得近,離頁和千池睜開眼時,那歎息聲消失,緊接著聽到有人說:“這麼好的山神,怎麼還會有人罵他呢。”
又有一個年輕人說:“我……突然覺得好無聊。”
“怎麼會無聊呢?”
“我們談來談去都是山神的那些事兒,就沒有彆的嘛。”
“我們可以向其他人說山神的故事啊,他一定不知道。”
“這裡的人都是山神的信徒,到哪兒再去找人。”
“……”
哎———
一聲長歎,隔壁再沒了動靜。
千池坐起來,被子順著胸口滑落,離頁坐起來說:“奇奇怪怪,他們還真敬業,大半夜還儘職儘責。”
沒有哪個演員在沒有受到性命威脅的時候這麼敬業聽話。但如果是這種可能這裡生活的人都很放鬆,絲毫沒有受威脅的緊繃感,非但沒有,演技還很不錯,一度騙過了他們。
身上也很普通,一點黑袍或者血柯的氣息也聞不到,連明月七身上也是這樣。
前後兩者完全說不通,就算是自願,也該向他們彙報情況,這期間總該會遇到沾染一些才對。
明月七的實力以及和他說的話,很顯然他的確是黑袍的人。這裡的人應該隻有小部分是他們的人,桃源鄉的居民的確很信任山神,他們剛好利用了這一點。
千池將這些向離頁說明,離頁聽完點點頭,“那個一開始來拉攏我們的大娘和夫子,還有今天街上遇到的那夥打架的,應該和他們是一夥的。”
“這家店的老板也很可疑。”千池說,“他一開始便叫我們不要久留,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離頁沉聲道:“明天把他綁來打一頓不就知道了。”
“……你要打他?”
“我早就想打他了。”
千池想也不想地答應了。
第二天晚上他倆如願以償地在老板吃的飯裡下了藥,等他睡過去,離頁便拿繩子將他綁了起來。為了不被發現,他倆還特地易了容。
老板睜開眼就見對麵站著兩位“惡煞”,立刻嚇了一跳,顫聲問:“你們,你們是誰?”
千池清了清嗓,問:“這兒到底是什麼地方?”
老板左看看右看看,道:“桃,桃源鄉。”
“有沒有什麼異聞傳說?”
老板搖頭。
“怎麼出去?”
“……我還沒出去過。”
他倆對視一眼,離頁蹲下來說:“說實話。”
老板看著他。離頁麵無表情,語氣又冷冰冰的,壓迫性很強。老板說道:“神像。”
果然啊。
“說清楚點兒。”千池說。
老板有些難為情,支吾片刻才道:“其實吧,嘖……”他好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下去,離頁站起來,他才神神秘秘地道:“這裡的人都有病的!”
“什麼病?和神像有關?”離頁問。
“嗯嗯嗯。”老板瘋狂點頭,接著問:“你們知道祥林嫂嗎?”
“你竟然還知道祥林嫂?!”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千池偏頭問離頁:“你也知道?”
離頁一個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離開過家的人,居然接受過高中教育?
離頁反應有些懵懵的,“我家也上課的呀,拚音我都學過。”
千池想起什麼又問:“那你數學怎麼零分?”
如境都入學的弟子考試中有這門,離頁記得他好像是滿分怎麼現在成零分了。他問:“我的卷子你改的?”
“不然呢?”
離頁:“……”
老板看著離頁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半晌他自顧自地說道:“這裡的人見人就說山神的事情,前幾日連我都中了他們的招,就和祥林嫂一模一樣,他們見不得人說山神的不好,一旦你說了那可是一傳十十傳百,沒一會兒這兒的所有人都會找你麻煩,打罵侮辱什麼事都乾,逼你向山神道歉,簡直如同惡狗、瘋子!但是在一群瘋子眼裡我們才是瘋子是煞筆!這些年陸陸續續有人誤闖,有人信被他們拉去做信徒,有人不信……”他恐懼道:“還有,還有被他們拔舌賜死的,砍斷手腳的,手段極其殘忍。”
離頁和千池的睫毛一顫,眸子同時垂了下去,老板說得的確沒錯。在精神病人的眼裡正常人才是瘋子。
老板罵夠了,歎口氣說:“想要出去就得把神像砸碎,打開通往外界的通道才行,可這群人根本就不會讓你把神像打破的,我都試過好幾次了,後來無法隻好在這裡安家了。”
聽老板的話再看看如今這家客棧如火如荼地生意,那他應該來這裡很久了。
“你來這裡多久了?山神是真的嗎?”千池問。
老板蹙著眉,說:“很久了,十多年了吧,至於山神真假不知道,但這裡的確是連年風調雨順,百姓無病無災。”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連年風調雨順。這個山神……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明月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