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迎看見風暮本能一愣,他那日來唐家鬨出那麼大的動靜,又不是人,她看著就怕。
好在千池及時出麵,說他不是壞人,唐迎才放心。
她今天來醫院是因為楊沉舟感冒來醫院吊針,一連幾天現在已經康複了。唐迎在辦理手續的時候,剛好聽到有人說什麼千池,一回頭就見兩道高大的身影匆匆從眼前走過,一晃就不見了人影。千池的名號也再無人提起。
於是她向護士打聽了一下千池的房間號和住院緣由,護士好心一一道來。唐迎心知這下他們恐怕得幾日才能脫身離開。
病房裡又冷吃睡都成問題,所以便想讓他們回唐家古宅家去住,那裡暖和離這裡也不遠,來回不耽誤時間。
離頁的確還得三天吊水,唐迎盛情難卻,千池就答應了。等護士拔了針,離頁就和千池一起被唐迎帶回了唐家。風暮和恨月也一並跟來了,唐迎喜歡熱鬨,自然也沒攔著。
楊沉舟忙著生意奔波剛吊完針就急急忙忙帶著一名助理去出差了,而唐字卷和楊暄依舊忙著案子,晚上九點還沒有回來。
院子裡因為有蓮花池的原因,一進去寒氣逼人,唐迎掃了眼蓮花道:“天冷了,過幾天就冬至了,我們這裡也該下雪了。”
跨上台階又補充道:“我們煮些餃子吃吧,暖暖身子。”
“也好。”千池說。
唐字問:“離公子還得幾天啊?”
“三天。”離頁說。
上了台階,幾個人走到了廊亭中,月光冷冷清清,竹葉倒映在牆上波光粼粼,靜顯歲月靜好。唐迎和千池離頁並肩走在最麵前,唐迎扭頭問千池:“敢問掌門,去牡山可是遭到了什麼劫難,怎麼如此狼狽啊?”
“是遇到些突發事件。”千池說。
話已至此,多了唐迎不便多問,就算問了千池也不方便透露。於是彼此點到為止,一路走到了之前住的廂房前,唐迎指了指其中兩間對風暮說:“你們兩位就先住在這裡吧,我去準備晚飯。”
千池:“辛苦。”
唐迎笑得溫潤,揮了揮手,說:“沒事兒,我忙了一天也餓了,大家一起吃點吧。”
她說完一笑匆匆走了。
風暮視線從她的背影上收回,看向千池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你一天到晚老打聽我動向乾什麼?”
“還不是怕你死了!”風暮怒道。
其他三人疑惑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臉上,他垂著眸子盯著蓮花池中的蓮花,察覺到此就感到了一陣不舒服。他對著千池冷哼了一聲,轉身推開了門,恨月叫道:“大人。”
下一秒,他家大人“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恨月:“……”
千池笑了兩聲,對恨月道:“好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恨月有些猶豫,看看關起的門又看看千池。話已經和他說了,千池和離頁進了門,可直到他們把關門上,恨月還在門口傻乎乎地站著。
好些天沒有睡過安穩覺,離頁進門喝了口水就躺在了軟床上發呆。
千池坐沙發上衝了杯茶,香氣撲鼻,端起來在鼻下聞了一圈,抬眸瞥到躺床上的離頁,倏地一笑,問:“困了?”
離頁翻了個身,曲起一隻胳膊枕著,說:“不困,還是大床舒服。”
他腦中還有很多連接不起來的畫麵,有地獄的也有在如境都的,在醫院住了好幾天他就做了好幾天的夢。
他到底是誰呢?還是一具寄居了他們兩人記憶的容器?
千池喝了杯茶,起身抬腳走過來坐到離頁麵前,掰起他紮針的那隻手,垂眼看著貼著些醫用膠帶的手背。前天紮針還遇到了個實習生,紮了好幾次才紮進去,有次還回了血,搞得膠帶周圍的皮膚有些發紫有些腫。再翻過手心,發現手心的凹陷倒是好多了。
“再等三天,就不用遭這罪了。”
千池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離頁睜開一隻眼,抬眸與他對視,又閉上眼悶聲“嗯”了一聲。
他倏地又想起一件事,噌地一下睜開眼,坐起來問:“你之前不是說要和我說以前青槐發生的事嗎?”
千池輕蹙了一下眉,他倒是沒忘,不過那日離頁記起了前前世和洗骨陣的事情,他就以為離頁將這件事情一並記起來了。
沒想到還是沒有想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當初這裡妖鬼作祟,我們領命下來除妖而已,等到任務完成,剛好趕上了青槐的望神節。”千池說。
事情隔的時間太過久遠,以至於那天究竟是哪月哪日,他一概不知。隻是那日的情形倒是至今想起來仍舊曆曆在目。
那一天的確是花燈滿城,一名穿著彩衣的姑娘抱著任意旋轉飛覆而燭火不熄的滾燈飛垮出門沿,身後的兩支遊龍隊伍緊隨其後,他們慢慢地上街,起舞戲珠,女孩兒舞姿曼妙,燭火在滾燈中偏偏舞動。
兩旁遊人如織,個個樸素無華,鐘鼓聲落下,女孩兒將滾燈舉過頭頂隔空搭在肩頭,這一場二龍戲珠就算完成了。
風吟提著一盞漂亮的花燈,走在人群中,忽地一陣騷動,所有人都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策玄提議一起過去看看,於是他倆就隨著人流到了一處搭著柳枝花棚的地方。所有人都離那柳棚很遠,即使離得遠也不忘看著那裡翹首以盼。
看柳棚和地上一排排盛好的鐵水,應該是要打鐵花。民間逢年過節都會打鐵花,驅邪納吉,祈求福澤。
暖風而過,一個中年人用兩根柳棍相互擊打。一瞬間,滿天華彩,遍地生金。如數萬星辰直落人間,人在火光中奔跑,光落在身後,真可謂火樹銀花不寐天,須臾冷暖生死間。這是浴火的浪漫。
之後便是燃放孔明燈了。
火苗顫抖二三,一盞帶著希冀的孔明燈緩緩升空。往上已經有很多燈飛上了夜空,往下依然有很多準備起航或已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