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渝州的雪完全消融,離頁老早就收拾了行李,臨行前換了厚厚的羽絨服和長靴,帶了些急救用的藥材,便和千池他們一起出發了。
卻唯獨留下了花青。沙漠寸草不生,即使存在綠洲那也需要運氣的加持,它一個精靈沒有露水喝,長此以往會變成精靈乾的。
花青飛坐在花與鳴肩膀上,揮著小手和坐在副駕駛開著窗的離頁道彆:“你早點回來接我哦。”
“嗯。”離頁看著它說,接著視線投向花與鳴,“它就拜托你了。”
花與鳴今天倒把頭發紮起來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穿著紅衣整個人掛在應照時身上,慵懶地對離頁說:“好的。”
接著便聽應照時問他:“你不去嗎?”
花與鳴雖然在笑看著他,但眼睛裡卻一點也沒有笑意,倒像是故意試探:“我聽你的。”
應照時有些愣怔地看著他,花與鳴依然嘴角上揚,兩人無聲對峙了很久,直到應照時咳了一聲扭過頭。
應衫看了看他們,收回視線向前走了一步對千池說:“深淵那個地方不比彆處,千萬小心,我們等你回來。”
百裡落交代道:“這是有關深淵的記載,之前雖和你提過,但還是帶著方便,以防萬一。”
兩天的等待時間裡所有人並沒有閒著,要去深淵的一夥人在討論搜索深淵,其他人練劍的練劍。
千池點頭接過師弟手寫的注意事項,轉而將視線落在蕭亭身上,蕭亭說:“哥,保重。”
很久沒聽過蕭亭叫他哥了,千池有一瞬間的愣怔,反應過來倏忽一笑,說:“很久沒有人叫我哥了,想通了嗎?”
蕭亭笑得悲涼:“還沒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千池點頭,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說:“過去無可挽回,未來可以改變。”
蕭亭看著他,片刻垂了一下眸又抬起,“嗯”了一聲。
五個小孩兒站了一排,北宮雪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戴著蕭亭給她織的圍巾,往前一步道:“任何時間!”
素問立馬接話,同樣往前一步道:“任何地點!”
應照蘭跟著她們一起犯二,“超級偵探。”
安靜無聲,無人接話。
三個女孩兒齊刷刷地朝應照時轉過了頭,用目光逼視他。
灼熱的目光灼傷著他的側臉,他無動於衷,假裝斷網看著天空。
突然,胳膊被人狠狠擰了一下。他大叫了一聲,一扭頭就見北宮雪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他身邊,正仰頭看著他。
他搓了搓胳膊,彆過臉,掃了眼依舊幽怨地看著他的應照蘭和素問,終於架不住眼神逼誘,朝前一步,心如死灰道:“認真辦案。”
一邊的花與鳴哈哈大笑。卻在下一秒,和素問北宮雪一起凹了一個很傻逼的造型。
他跪在地上,胳膊橫向打開,素問和北宮雪就挨著他伸出的兩手,三個人用自己的胳膊拚了一個五角星,並齊聲喊道:“我們是如境都三劍客,鋤強扶弱,行俠仗義,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哦耶!”
除過離頁和花青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們,其餘幾人都見怪不怪了。
自古以來沙漠都是一個危險區域,任何人都忌憚它三分。從如境都出發途經四川陝西等地,最後進入甘肅。素問和北宮雪在後備廂裡塞了好多東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亂七八糟滿滿一後備箱。
剛下甘肅的高速,北宮雪就趴在千池椅背上一臉期待地試探問:“掌門,我們先去吃飯吧?”
千池從後視鏡裡掃她一眼,笑道:“拉麵還是牛肉麵?”
北宮雪喜笑顏開:“當然是牛肉麵了,聽說甘肅的牛肉麵也很好吃。”
千池沉默沒說話算是答應下來,視線瞥掃了眼離頁,轉而去看路麵,問:“牛肉麵吃嗎?”
離頁這會兒剛睡醒,肚子的確有些餓,便“嗯”了一聲。他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這一路上他基本上是上車沒多久就犯困,夢裡又夢見了很多人,很多事,以至於根本睡不踏實。後來不知怎麼夢少了,睡得也沉。
他還是前幾分鐘被素問叫起來的,說他們進甘肅了他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
北宮雪在吃薯片,哢哢聲響在狹小的空間裡,離頁回頭瞅她一眼,目光落在薯片包裝袋上,隨後抬眼看她,問:“你們還帶了零食?”
北宮雪看著他說:“帶了,你要吃嗎?”
離頁擺擺手,“不了,一會兒吃麵。”
素問垂眸扒拉著手機,拇指劃拉著屏幕,沒一會兒抬頭說:“我找到一家味道不錯的,旁邊有家酒店,便利店也有,我們導航去哪兒吧。”
千池問:“離高速多遠?”
素問沒再搜索直接說:“五公裡,酒店房間價格還算可以。”
五公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千池思考片刻便點頭答應下來了。
進城的紅綠燈實在是多到讓人生厭,五公裡的路硬是走了半個小時。剛到地方時北宮雪還在後麵發牢騷。車走走停停導致離頁有些暈車,蹙著眉直到進店坐下都沒有說話。
千池去了櫃台,回來時手上端著一杯熱水。
“先喝點水。”千池吹了吹熱水,把杯子放在了他麵前,問:“暈車藥不是在發車之前就吃了嗎?還暈?”
離頁端起杯子,暖了暖手,說:“我怎麼知道。”
千池飛快皺了一下眉,轉過身子歎了口氣,說:“吃點麵應該會好一點。”
離頁:“嗯。”
他喝了些水,胃裡的翻騰感逐漸被壓下去。等飯期間,他手機嗡嗡震了幾下,拿出來一看發現是花與鳴發了幾張花青懟臉拍的照片給他,以及一張手指頭的照片,指腹上有一排紅色的牙印。
之前等雪停的時候,千池把他拉進了家族群裡,花與鳴和素問蕭亭就單獨加了他。蕭亭是為了感謝,其他兩人加上之後就沒有和他說過話,花與鳴今天倒是稀奇地給他發消息聊天了。
正發呆呢,一條消息彈了出來:看看你家小精靈,它咬我!
離頁打字回道:你乾嗎了?
花與鳴立刻回道:……這我不能告訴你
離頁:你不會是欺負它了吧?
花與鳴:我覺得我像是會欺負它的樣子嗎?小精靈和你一模一樣,板著臉,我就逗它嘛它不理我!
離頁:再見。
花與鳴扔了一顆炸彈給他。
按滅手機,千池問:“誰給你發消息?”
“小花。”離頁說著把手機揣進了兜裡,“閒得沒事瞎聊。”
吃過飯離頁的肚子舒服了些,不過還是有些難受。喝過熱水,四人便直奔酒店休息。晚上,花與鳴又給千池發消息問他到哪兒了,千池回了他,便睡了過去。
開了一天的車他早就累了。
離頁側躺著盯著晃蕩的窗簾看,後背的千池睡得很沉,搭著他肚子的手時而鬆鬆地抱著卻在某個瞬間猛地一下收緊。
一定是夢到什麼了。
在千池第三次驟然收緊手臂懷抱住他的時候,他轉過了身,喚道:“千…千池。”
他不知道是該叫風吟還是千池。
千池緊蹙著眉,壓根就沒聽見。
離頁抬手朝他眉心注入一道靈力之後,千池緊蹙的眉便緩緩舒展開了。
離頁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動身往他懷裡鑽了進去。
這天夜裡他沒有做夢,反倒是被一陣騷動吵醒的。
那聲音窸窸窣窣時而極高時而弱小,夾雜著腳步聲和人語,響在無人的走廊上,由遠及近。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道白光劃過玻璃,有什麼重物嘩然掉到了地上,叮當一聲響,一人懊惱又驚嚇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接著他便看見天花板上晃晃悠悠地泛起了綠光。
片刻,半張蒼白人臉浮在天花板上,靜默無聲地點著紅蠟燭,那豆火焰無風抖了一下,發著灰綠色的光。
靠。
他和千池幾乎同時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接著,那張人臉急速墜落下來,飛顫的燭火和逐漸放大的人臉映在他們驚恐的眼底!
他倆迅速掀開被子下地。
“Duang!!”
人臉撲了個空,重重摔到了床上,燭火將床鋪迅速燃燒起來。
房間瞬間被照亮,千池隻匆匆瞥了一眼,便將凳子上的衣服甩給離頁,叫道:“快穿!”
離頁接過立馬開始穿,千池穿好衣服時,離頁過來拽起他的手就一起往門外跑。打開門出去時,卻見素問和北宮雪同樣一臉狼狽地從屋裡跑出來了。
四個人在門口一對視,看清對方屋裡燃燒的床鋪時,瞬間明白了所有。他們異口同聲道:“我們中計了。”
話音剛落,走廊上的燈由遠及近急速滅掉,刺耳沙啞的笑聲乍起,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顯得詭異可怕。
黑色中,一雙紅色的眼睛出現在遠處,一個聲音響起:“才發現中計了嗎?實在是太笨了。”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那雙紅色的眼睛也越來越近。聲音的主人便是它了。
離頁的臉色越發難看,隻見,黑暗中閃過一道電紋像是一個詭異的笑容。
接著,虛空中,一道足以灼傷人視網膜的電光化作長劍,裹挾著毀滅一切的電光向他們襲來——
所有人瞳孔一縮,齊聲道:“快躲開!”
唰的一聲巨響,狂風平地而起,風刃狂卷如萬丈漩渦,所有人在風聲中徒手化劍,奔跑著頻頻躲過電光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它當空斬下!
——轟!
兵刃相撞引發的氣流驟然而起,走廊上的燈瞬間碎裂一地。
這時他們才看到擁有紅色眼睛的人是誰。
它沒有頭也沒有臉,巨大的黑色帽兜下空無一物。
“黑袍!”所有人異口同聲。
巨大的帽兜下兩道紅色一閃而過,它笑道:“笨!”
它隻輕輕動了動手指,周圍便幻化了一番場景。
他們站在巨大的冰麵上,大雪紛飛,四周都是高高的冰山,寸草不生,生靈寥寥。黑暗中,那些冰山顯得恐怖,它既然能把他們弄到這裡,就有把握讓他們一輩子留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