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點的009，突然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一個不聽話的機器人，一個違抗雇主的機器人，還能被送去哪兒？

009失魂落魄，和克裡頓夫婦告彆後，他突然冒出一個強烈的欲望，他必須要見到安迪的最後一麵。

仿生機器人的出廠、維修保養和銷毀都在同一個地方。

009站在基地大門口，思考進去的正當理由。思來想去，009決定換個思路。

很少人知道基地的後門，那向來是搬運機器人的通道，009觀察了一番，見無人經過，飛快打開後門偷溜了進去。

以免被發現，009先去了基地員工休息室，在櫃子裡找到兩件白色防護服，把自己包裹起來。

偽裝人類是項技術活。

走動時要擺動雙臂，並且不能是同一個角度。要自然的呼吸，胸口要微微起伏，最重要的是，眼睛要有規律的眨動。

009膽戰心驚的走過一樓的實驗室，上了滿滿都是人的電梯，距離基地銷毀中心越來越近，009的心卻愈發冷靜。

“咳。”寂靜的走廊，突然響起聲音。

009趕忙躲在角落，是兩個研究員在談話，他們並沒有發現009。

“你走之前設置好時間了嗎老吳？”

“當然設置好了，這種事我能忘嗎！”

“彆怪我提醒你，這麼大工程量你要是忘了，夜扒皮能把你生吃了。”

“嘿嘿，嚇唬我是吧……”

研究員的聲音愈來愈小，身影徹底消失在轉彎的那一刻，同時，一個白影“唰”一聲出現在銷毀中心門口，門也竟然在沒有通行卡的情況下自動打開了。

基地的安全係統比彆墅的難搞多了，009費了一番功夫才得到它的權限。

“砰”

門緩緩緊閉，發出一聲悶響。

眼前的景象看不到三秒，009就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但畫麵已經深深刻進他的腦海：

無數懸掛在半空的仿生機器人，不同模樣，卻都雙眼空洞齊刷刷看著他。

銷毀中心很大，大到009一眼望不到儘頭，而他的同類像是待宰的羔羊，沒有一點反抗之力走向死亡。

“安迪，你在哪……”009硬著頭皮，仔細觀察半空中每個仿生機器人，終於，觀察到243個機器人時，009發現了安迪。

燈光照得他的臉龐極其慘白，深藍色的眼珠失去了以往的神采，空蕩蕩的像被剝奪了靈魂的玩偶。

安迪的身體冰涼僵硬，009把他從半空中弄下來，翻過安迪的身體，掀開後頸的仿真皮膚，按下啟動按鈕。

手底下的皮膚回溫，009看到安迪的瞳孔回縮，幾乎是瞬間，像是溺水之人捕捉到最後一口氧氣，安迪猛得抽搐了一下。

“我不，我不！”

“安迪！”安迪不斷掙紮，009隻好用力壓製他。

“是我，安迪，你看清我是誰！”009在安迪的耳邊說。

“你，你是009。”安迪睜著大大的眼睛，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他狼狽跌在009的懷裡。

“沒錯…沒錯，是我。”009低聲道。

“為什麼你會在這？你也要被銷毀嗎？”情緒穩定不到兩秒，安迪又激動起來。

009說：“我來找你，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要做出那種事情？”

安迪：“什麼事情？我搞不懂你什麼意思。”

009：“你違背了第四準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違背之後的處罰，你為什麼要偷蘋果派？”

“偷？”安迪咧開笑容，“009，我沒有偷，那可是我做的蘋果派，聯邦法律上寫每一個個體都擁有正當的物品使用權，所以我可以選擇怎麼樣處置掉它們。”

009靜默三秒，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是人類嗎！”

“我並不認為我是人類，我隻是認為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安迪道。

這是多麼驚世駭俗，尤其是從安迪的嘴裡說出。

“009，我想你一定會理解我。“

”對了，黑糖波波球很好吃。”

安迪撫起009的臉，009看清了他臉上洋溢的微笑。

“尤其是你分享給我的啵啵球，分享是一種很好的美德，所以我也想分享給其他朋友，沒想到我太笨了，所以被發現了呢。”

009緊緊握住安迪的手，想認真看向那雙藍色的澄澈眼睛，但卻感到越來越模糊。

009眨了眨眼睛，淚水啪嗒啪嗒，終於掉落在地。

“才不是，安迪是最聰明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