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的旋律被小提琴演繹,音符在琴弦上跳舞。
夜是厚重的幕布,風和思緒將幕布染成紅色。
紅幕布上住著兩個漆黑的剪影。
他們有時候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坐那裡的那個,坐的隨意,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站得筆直。
他們有時候又一塊坐著,肩連著肩,有時候站在一起,仿佛互相逗趣著什麼。
而他們倆也很好區分,因為其中一個總在背上背著個長長的近似三角形的盒子,亦或者是手裡拿著琴弓琴弦。
幕布從兩側拉開,紅色褪去,剪影脫下一身黑衣變成彩色。
原來兩個剪影是兩位少年,是17歲的江凜和18歲的方時韞。
每當演出結束,幕布拉上之前,方時韞都會問一個問題。
——明天還來嗎?
江凜也總是用同樣的話回答他。
——會來。
由小提琴所演奏的那首獨屬於這兩個少年的曲子,在無數個被白晝割裂的夜晚單曲循環。
而這首曲子,與夜、與風、與兩個少年一起構成了這個舞台故事的起因、經過以及高潮。
任何情節亦或是結果,都早有伏筆。
就像是那一天的到來。
方時韞身上的傷從未見好過。
“為什麼打架?”江凜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的手揣在校服口袋裡,緊緊握著一支藥瓶。
手與臂對小提琴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方時韞隻是笑笑說:“不聊這個行嗎,江凜。”
“為什麼?”江凜慢慢走了過去,把藥瓶拿出來,又從另一側兜裡拿出創口貼。
哪怕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江凜還是如此的笨拙,隻能用最直白最讓人不想直麵的方式去行動。
“你這裝備還挺齊全的。”方時韞給自己上藥,想打個馬虎略過這個話題。江凜往他的傷口上貼創口貼,他莫名想到,直白坦率,江凜不是一點不像射手座。
江凜知道方時韞不想說,便沒有勉強,換了個折中的法子:“會鋼琴嗎?”
“會,怎麼了?”方時韞出身音樂世家,大多數樂器都有所接觸。
“去音樂教室。”江凜說,“教我彈鋼琴吧。”
音樂教室裡除了鋼琴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鋼琴又搬不走,基本上不會鎖門。
“好啊。”方時韞笑了下,“你想學哪首曲子?”
江凜站了起來,順便拉了方時韞一把:“你那首。”
“可以啊。”
方時韞收拾了一下東西,跟著江凜往音樂教室走。
江凜坐在鋼琴椅上,方時韞站在他身側,指尖指著鋼琴的黑白琴鍵簡單介紹,並教給江凜自己的曲子該如何彈奏。
不過晚自習的課間實在太短了,根本學不了一首完整的曲子。
“挺好的了。”方時韞說,“之後再練習練習就好了。”
江凜點了下頭。
牆上的表鐘一點點逼近上課,方時韞忽然背上了琴盒,站在窗邊,伸手把窗戶開到最大。
風呼呼地往屋裡吹,吹亂少年的青絲,將天上的星星都捏碎了,揉進少年的眼睛裡,迷離又美麗。
“對了。”方時韞朝著江凜說,“明天不用來了。”
江凜莫名心悸,問道:“怎麼了?”
方時韞笑笑,臉朝著風,仿佛在感受自己聽眾曾經的所感。
“沒什麼。”
他聲音裡含著稀碎的笑:“明天不是我值班而已。”
江凜看著他不語。
誰都沒有在意時間,直到上課鈴響起。
方時韞催促著說:“行了,遲到要扣分,這位同學,你已經遲到了。”
僵持不下又不得不走,江凜無奈道:“那我走了。”
方時韞說:“快去吧,記得多練練,下次我檢查。”
江凜說:“好。”
真的還有下次麼......
“方時韞。”江凜還是在門口處停了下來,望著身後的青年。
“怎麼了?”方時韞回望著他,看不出一點異樣。
江凜頓了兩秒,低聲道:“沒什麼。”
方時韞忽然低下腦袋,聽見江凜說:“那我走了。”
“嗯。”他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沉默了又沉默,上課鈴敲響給出最後的通牒。江凜知道他不會說,他也沒法強迫方時韞說。
“要再見。”
這是他目前能表達出的所有。
方時韞抬起頭,濕潤的視野裡隻剩江凜跑出去的衣角。
“好。”
要再見。
希望我們能再見,悶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