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許和江凜守在宋眠房間門口,活像兩個門神,陸冕推門出來時還不禁愣了下。
“他怎麼樣了?”蔣文許見陸冕輕輕闔上門才問。
“沒事了,現在已經睡著了,你們也去休息吧。”陸冕看著蔣文許欲言又止的表情補充道,“有什麼明天再說,想問的自己去問他。”
這話說給蔣文許,也說給江凜聽,意思是他不會泄露一點患者的隱私和狀況,你想知道隻能去問本人。
蔣文許隻得作罷,轉過身來與江凜聲對視。半晌,江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他走,走到一個不會打擾到這個房間的地方。
夜風吹亂碎發,江凜看見蔣文許停在陽台,他也走了過去,留步在旁。
“聊聊吧。”
江凜見他朝著夜色開口,便也不再瞧他,任風吹著說:“嗯。”
這樣子,想必是什麼都清楚了,蔣文許笑了笑,恢複先前大大咧咧的樣子說:“你倆什麼時候碰上的?”
“12月的時候。”江凜說,“冬日音樂節碰上的。”
“哦……”那聲音鬱悶,好像在感歎,竟這麼晚。
蔣文許想了想說:“他沒認出你?”
“嗯。”江凜的語氣聽起來無所謂,如果他的眸子沒有一點迷茫的話,蔣文許會真的以為他不在意。
“那你不打算說嗎?”
在車上,蔣文許本是想問宋眠這件事的,但江凜那條消息意思在他看來實在太明顯了,帶著肯定的意味間接問,方時韞是不是就是宋眠,同時表達了另一層意思,宋眠不知道,而江凜也沒說過。
江凜的聲音很輕,他說:“等他好些,等合適的時候,就跟他說。”
蔣文許說:“行。”
江凜頓了又頓,問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他為什麼會叫宋眠?”
蔣文許把握著度,告知:“宋是他的父姓,方是他的母姓。叔叔和阿姨商量過,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姓方,第二個再姓宋。聽我爸說,阿姨臨走前,希望他能改回父姓。”
兩人沉默了片刻,蔣文許顫了顫睫,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問,可他還是想知道答案:“之前你一直在找他嗎?”
“嗯。”江凜神色看不出變化,“一直在找。”
半晌,他淡淡一笑道:“不過現在找到了。”
蔣文許點點頭,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當時我也在找他,我爸也在找,根本找不到人。”
“去他家敲門,他也不來開門。”
江凜默默聽著,他對這個有印象。
那會兒從蔣文許這裡問到地址,他幾乎每天放學都會守在方時韞家樓下,進出的人那麼多,沒有一個是他。
他上樓敲過門,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開門,無論什麼時間去都是一樣的。
但他倒是經常見到蔣文許帶著一堆東西上樓,沒一會兒就又空手出來了。他從來沒去打過招呼,上樓時,東西就堆在方時韞家門口。
“後來才知道他根本沒回家。”蔣文許仿佛找到一個宣泄口,越說越難受,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了。
江凜給了他些許緩衝的時間,見他歎了口氣道:“說的有點多了。”
“沒事。”他覺得還不夠多,他還不夠了解宋眠。
忽然想起宋眠在車裡喊媽媽……他脫口而出一句:“阿姨是因為什麼走的?”
蔣文許看著他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說了:“我不太清楚,隻知道阿姨是在他高三的時候胃癌走的……要不是為了安排阿姨的後事,我都不知道他要躲到什麼時候。”
風吞沒了這突如其來的寂靜。
又像是腦殼痛,他苦惱地補了句:“對了,你彆讓他發現你知道,他有什麼事都是藏著掖著的,不願意讓人知道。”
江凜垂下眼,應道:“好。”
“我怕他發現以後找我算賬。”蔣文許總能在下一秒笑得沒心沒肺,他看了眼時間,抬頭說,“時間太晚了,估計叫不到車,你先在這湊合一晚?”
江凜點點頭,他對這一帶不太熟,這個點兒確實也叫不到車。
“二樓拐角那有個客房,一樓那兒也有一個,簡單收拾一下應該能住。”蔣文許和宋眠一塊長大,對他家構造還算了解,“住哪個都行。”
江凜沒多問,隻是說:“那我去二樓吧。”
照蔣文許說的,他去到二樓那個房間,手伸進漆黑的房間摸到開關,打開,明亮的燈光刺激得他閉上眼。
他眯著眼適應了一會兒才睜開。
這兒不是客房,整個房間空蕩蕩的,隻擺了一架價值不菲的鋼琴。鋼琴背後的那堵牆貼滿了紙。
雖然不太禮貌,但他還是走近了些,站在牆前細看。
貼滿牆的紙上無一例外,皆是樂譜,每張紙的右下角都標注了創作日期,最早到2020年,最晚就在前些天。
江凜連著看了幾張,發現這些曲子並不是都適合鋼琴演奏,最適合的演奏樂器……
應該是小提琴。
沒怎麼想他就得出了這個答案。
江凜原地滯留片刻,又接著看,一張張掃視,直到全部看完,他也沒能在其中找到屬於那段亂碼的樂譜。
也對,畢竟那份樂譜已經被當作禮物送給了他。
江凜斂起糟糕的情緒,伸手關了燈,回到一樓客廳,在沙發上湊合了一晚。
第二天醒來,他還有些睡眠不足的迷糊,躺在沙發上賴了幾分鐘,忽聞一聲輕笑。
笑得人心癢。
他睜開眼,視線裡的青年跟他說:“早上好。”
“早。”江凜坐起身,聲音帶著點晨起的嘶啞。
宋眠把手裡那杯熱牛奶遞過去說:“家裡沒東西,隻有牛奶,你先喝點兒,我點的外賣還要等半小時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