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過敏的第二天傍晚,天擦黑,江泰英和申秀妍出差回來了,一看見倆孩子就覺得這段時間沒白辛苦。
申秀妍從下車後第一眼看見江尹就開始笑。她算是第二個媽,四十多歲了,保養的很好,一笑起來很親和,申睿那張清秀的有點像小姑娘的臉麵,就是遺傳了她。
江尹看著她也笑了,她問江尹這幾天在家裡怎麼樣,申睿有沒有做飯給他吃。
她問什麼江尹就答什麼,在她看來這孩子也太靦腆了,不說話的時候就隻是笑,模樣長的是真好,讓人看著就想疼他。
老父親看見兒子是很激動的,但是麵上沒表現出來,他對江尹太愧疚了,本來就不在一塊生活,他工作又忙,顧及不到,平時想兒子了就打個電話過去,一年到頭也沒去看過幾次。和江尹說了幾句話後,他心裡五味雜陳。
申秀妍得知江尹因為她兒子養的貓過敏了,她態度強硬,這貓多一秒都不能待在家裡。
這把申少爺氣壞了,可礙著江泰英的麵,他也不好跟他媽一哭二鬨三上吊,把自己和貓關在屋裡生悶氣,他比張寧譽江尹都小,才十六歲,正是叛逆的年紀。
晚上吃過飯,江泰英來江尹房間,看看兒子住的怎麼樣,有沒有需要添置的東西。
江尹的寫字桌上放著他寫的毛筆字,是草書,太漂亮了,外行人看了都羨慕,那每一筆怎麼就那麼巧到好處呢?
江泰英說不出彆的評價,書法他不懂,但心中的驕傲簡直比天都大,他兒子就是優秀。
說了幾句彆的,學習上的,生活上的還有身體上的,江泰英也問了幾句關於尹清蘭,說實話,江尹最怕從他爸口中聽到他媽,從他媽口中聽到他爸,這兩個人一旦被對方提到,都讓他想逃。
這麼些年,尹清蘭在江尹麵前提江泰英的次數屈指可數。
江尹在小時候把家看的很重很重,很久之前了,一家三口還過著拮據的生活,彆的小孩有玩具有糖果,他沒有,江泰英問他想不想要,他說不想。
實際上呢,是想要的,說不想要就是想給大人省點錢,他不想讓他爸他媽因為錢吵架,他特彆害怕爸媽生過氣之後其中一個不回家了,所以他從小心事就重,一家三口,缺一個都不行。
他那個原生家庭碎的連渣都沒有,而他想要的,恰恰就是已經失去的。
“和寧譽相處的還行?”江泰英問。
“還行,”江尹看著他爸說。
江泰英笑了兩聲:“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知道你要來,給我說想去接你,他是個有分寸的小孩,說是去接你,那絕對不是想跑出去玩。”
“他……”江尹想起張寧譽笑起來的那張臉,輕聲說:“他人很好。”
後來江泰英又交代江尹說:“你申阿姨脾氣好性格也好,你不要怕約束,她知道你要來心裡很高興。申睿這孩子皮是皮了點,但是沒什麼壞心眼。你和他要好好的,把他當親弟弟。”
江尹配合著點頭答應。
“還有一個寧譽,他比你小一歲,你也要和他好好的。”
“他……”江尹剛要說什麼,有人在敲門,是申秀妍,她拿著一個禮袋進來,裡麵裝的是一個定製的手表,那是她之前給江尹挑的禮物。
江尹收下對她說謝謝。
申秀妍拍拍他肩膀:“謝什麼,都一家人。”
夫妻倆要離開的時候,江泰英站在房間門口,又把房間看了一圈,他對申秀妍說:“江尹喜歡書法,我打算騰出一個房間給江尹當書房。”
申秀妍一口答應下來:“行啊,要不就申睿旁邊的那間好了,那間采光好,就是裡麵有申睿的雜物,我讓他抽時間打掃乾淨。”
“行,”江泰英沒意見:“在重新裝修一遍,按照老李家的書房,做個實木的書桌。”
“書櫃也要做一個吧。”
江尹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兩個大人安排的細致妥帖,他心裡被感動塞得滿滿的。
看得出來,他爸現在過的很好,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有滋有味,他很為他爸高興。
——
姥爺出去遛彎了,張寧譽在家打掃衛生,很能乾的一個小夥子,他在家的時候姥爺基本上沒怎麼乾過活。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尹微信聊天,問江尹身體有沒有好點。
江尹回複他好多了。後來他爸又帶他去了一次醫院,每天藥也吃著,申秀妍又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一遍,順帶消下毒。
隻是申睿這幾天一直在鬨彆扭,申秀妍就這一個兒子,平時寵的跟什麼似的,她在強硬也硬不過兒子絕食。
江尹也不好說什麼,他這體質就是和貓相克,而申睿又特彆喜歡貓啊狗啊的,他媽經常出差,張寧譽不來陪他的時候,他就隻能給寵物說說話。
其實江尹也不想看申睿這樣,他能理解申睿的心情,但為了自己著想,這貓肯定不能留。
沒想和申睿做多親近的兄弟,但最起碼在一家住著,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看著都彆厭煩才行,這樣省事。
臨睡前張寧譽給江尹打了個電話,也沒什麼要說的,就是這兩天沒見他,有點想。
一開始兩頭都特彆安靜,誰也沒主動說話,張寧譽有好幾秒不知道說什麼,結果這一拖他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彆扭勁,沒跟誰打電話這麼緊張過。
張寧譽問他:“在乾什麼?”他問完就聽見了翻書的聲音。
江尹淡淡地說:“看書。”
張寧譽又問:“什麼書?”
“數學。”
“哦,”張寧譽笑了聲:“我打擾你了?”
是真打擾了,江尹剛背會的幾條公式現在忘的一乾二淨,不過他說:“沒有。”
張寧譽想約他:“明天出來玩嗎?”
江尹頓了一下問:“玩什麼?”
張寧譽想了想,他約人除了打排球還是打排球:“就……吃個飯看個電影啊。”
有些事江尹想的特簡單,覺得這像人家情侶約會才乾的事,一想到這,他就想起那天在醫院看見的那個女生,他不說話了。
“嗯?”張寧譽問:“怎麼了?”
江尹啪一聲合上厚重的資料書說:“沒怎麼,不想出去。”
明明自己是被拒絕的那一個,但江尹說這話的時候,張寧譽感覺他情緒有些低落:“那好吧,你早點休息。”
掛過電話後張寧譽還不困,窗簾沒拉,在夜色下他看見一院子的白色桔梗花隨風搖曳,又美又清幽,映入腦海的就是江尹那張臉。
姥爺這房子是小平房,但是院子很大,除了通向大門的那條小路,兩邊都種滿了桔梗花,八九月份,正是花開的季節,被姥爺照料得很好,開得很旺。
張寧譽穿拖鞋下床,到隔壁房間挑了一個花瓶,家裡最多的就是這東西,滿滿一櫃子,顏色多款式多,一看家裡就是有用心在生活的人,這都是他母親留下來的。
去接江尹之前張寧譽就把暑假作業寫完了,他開學上高二,比江尹小一屆。
這天晚飯吃的早,天還亮著,他給姥爺打聲招呼,騎著小電驢就出去了。
去他好哥們的小區裡打排球,群裡吆喝出來一隊人。小區裡有幾對父子,最小的一個小孩上初二,雖然都不是專業的,但玩的有模有樣。
張寧譽也不是專業的,但是看過他在球場上發揮的人,都很可惜他是業餘的。他是他們排球社團裡最厲害的,迷妹們都喜歡叫他張老師。
打完球出來天擦黑,一身的汗,衣服都能擰出水。
張寧譽騎車載著一姑娘,打算先送這姑娘回家,旁邊五六個同學也都騎著車,有的兩兩坐一輛,有男有女,他們一邊走一邊說笑。
這邊有個老年協會,張寧譽的姥爺也在內,他們平時沒事寫寫字,唱唱戲聽聽曲,豐富一下晚年生活。
路邊有一條文化長廊,十幾米長的公示牌,上麵貼的都是書法字畫。即使天色暗了,張寧譽也一眼就認出來,站在公示牌前那抹孤單的身影。
他刹住車,隔著水泥路喊了聲:“江尹。”
身邊的同學也都停下車子問他在叫誰。
江尹轉過身看見了張寧譽,表情有些不敢確認似的。
他看著張寧譽騎著車子向他這邊來,又和後麵坐著的那個姑娘對視了好幾秒……
不是那天在醫院看見的那個。
“江尹,”張寧譽走進了又叫他名字:“怎麼跑這了?”
朋友們也跟著張寧譽一塊過來了,他們排成一排在路邊,都在打量著江尹。
其中一個女生估計是看江尹長得好看,心花怒放地問張寧譽:“張老師,誰啊誰啊?”
被這麼多人圍觀,江尹彆提多彆扭了,他不喜歡被當成焦點。
張寧譽還是坐在車上的,大長腿撐著地,他身後那女生漏出個頭,在江尹看向她時,她對江尹笑了笑。
不過這女生感到奇怪,她們一行這麼多人,為什麼這位帥哥卻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