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蘭讓他們坐下後就出去了,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在和他們說話。
在進來時,她手裡拿著兩個新鮮的大蘋果,已經洗好了,給江尹和張寧譽一人一個。
“你回來爸爸知不知道啊?”尹清蘭坐下問。
江尹和張寧譽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哎喲,”尹清蘭拍了下腿:“下次再這樣就要挨身上了。”
江尹哢嚓咬了口蘋果,被凶了低著頭沒說話,張寧譽看他委屈巴巴的,揉了揉他腦袋。
聊了一會就到了中午飯點,尹清蘭把江尹叫到一旁,想讓江尹帶張寧譽出去吃飯,她怕這裡清淡的飯菜張寧譽吃不慣,又覺得張寧譽那小孩會客氣。
“沒事,”江尹說:“他好養活,什麼都能吃。”
尹清蘭打他胳膊一下:“人家大老遠陪你一起過來,你好好招待人家。”
江尹欲言又止:“那什麼……我帶他出去吃,你下午要陪我去趟醫院。”
尹清蘭的第一反應是:“你怎麼了,哪不舒服?”
“不是我,”江尹看著他媽,眼圈不可抑製的紅了:“是你,你說的話我不信,我要親自問問醫生。”
尹清蘭了解她兒子,不同意的話能把人磨瘋:“行,沒問題。”
江尹知道張寧譽最喜歡吃手擀麵,他們去了一家好評很多的麵館,要了兩碗紅燒牛肉麵。
早上他們起來的早,又坐車又走路的,江尹想讓張寧譽休息休息,等麵的間隙,他說:“你下午不要和我一起去醫院了,我開間房,你去睡一會吧。”
張寧譽想都沒想:“不睡,我和你一起。”
江尹一手撐著下巴,歎了口氣。
張寧譽皺眉頭,給他倒水喝:“你彆唉聲歎氣的。”
“張寧譽,”江尹憂心忡忡地:“我……就是心裡有塊石頭放不下。”
張寧譽把水放到他麵前,手蓋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沒事,是好的結果那當然最好,如果不儘人意,我們得去接受,然後想辦法戰勝,彆怕,我陪著你呢。”
說完他粲然一笑,江尹也笑了,張寧譽總是會給他支撐下去的力量,他掌心向上攥住了張寧譽的手:“嗯。”
和尹清蘭約的一點半在醫院見麵,他倆在醫院門口等了一會,尹清蘭才到。
她出來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手工刺繡愛好者,裡麵穿一條粉色暗紋百褶長裙,搭配一件同色係中式對襟外套,外套底部繡了兩株荷花,腳上是一雙杏色的刺繡千層底布鞋,就連手提包上也有刺繡。
她換了一頂的帽子,臉上有淡妝,嘴巴塗了淺色口紅,她向江尹伸出手,腕子上一隻晶瑩剔透的玉鐲,典雅端莊的外表下是一副病入膏肓的肉.體及一生都在漂泊的靈魂。
張寧譽還記得他一次見到尹清蘭,覺得她年輕得像個姐姐。
那時候她還沒有被病痛折磨得那麼深,前後也不過才三個月,令人感到無儘的惋惜。
神經外科的陳主任,之前是尹清蘭的主治醫生,看臉麵應該有四五十歲了,為人謙和穩重,尹清蘭和他說話很熟稔,像老朋友一樣,笑著他給介紹江尹是她兒子。
陳主任安排做了個腦CT,半小時之內出結果,等待的階段他們聊著最近的生活和身體狀況,伴隨著笑,氛圍始終很輕鬆。
從陳主任拿到CT的片子之後,氛圍開始變得緊繃。
陳主任眉頭緊鎖,看了尹清蘭一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江尹發出極輕的一聲:“啊?”
未知的恐懼,像一把刀似的懸在他頭上,令他那雙大大的眼睛裡跳躍著痛苦,掙紮與淒茫,他還沒有儘孝,他不能接受母親出任何意外。
隻有張寧譽是站著的,他把手放在江尹的肩膀上,他在心中祈禱江尹所有的事都能如意,江尹的一生都能順遂。
陳主任放下片子笑了一下,按照尹清蘭來之前在電話裡給他交代的,說:“你的這個情況還是很可觀的,現在醫院有好幾個腦腫瘤患者都沒你的穩定,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們該做的檢查,該吃的藥,一樣都不能少。”
江尹聽醫生講話聽得專注,隻有張寧譽注意到尹清蘭抿著嘴低下了頭,神色淡然沒有起伏。
“那醫生……”江尹的手放在桌子上攥成拳頭,看著醫生目光炯炯:“是能治愈的,是吧?”
陳醫生沉默了,他要為了一個母親,對一個兒子說出一個隨時可以破滅的幻想。
他搞不明白,尹清蘭有這麼好的兒子,又有治病的本錢,當初怎麼會不顧醫生護士的勸言,對他說出“能活一天是一天”的話,她真的能舍得下嗎?
“可以的,”醫生說,他看向尹清蘭:“隻要患者配合治療,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聽到這話,笑出來的隻有江尹一個人。
“配合,肯定配合,”江尹懇切地說:“醫生,我們有足夠的錢,什麼都要用最好的,可千萬不能放棄。”
醫生笑了笑:“那是一定的,我和你媽媽不僅是醫患關係,還是朋友,隻要她自己不放棄自己,不會有任何人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