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尹還是笑,到楊黎明旁邊的辦公桌上扒拉試卷:“有時間請你吃飯。”
這像是朋友之間說話,楊黎明下了講台就是拿他們這一群混小子當哥們的,辦公室沒旁人,楊黎明問:“你是不是有想法?”
江尹無語,拿了張試卷到對麵坐:“我對你能有什麼想法,你都結了婚的。”
楊黎明笑著罵了一句:“你小子收斂點啊,”他拿眼神往外撇:“知道嗎?”
江尹笑了聲,楊黎明這話搞得他好像能在學校乾出點什麼似的。
他想起剛才聽到那女老師講的一句話,看著楊黎明,不容置喙:“我和寧譽的關係,可不是錯誤的!”
楊黎明迎著他堅定的目光:“我沒說錯誤。”
江尹低頭開始寫試卷。
“但你能左右彆人的看法嗎?”楊黎明又來了一句。
江尹看向楊黎明。
“你知道那天另外一個孩子被他爸拎出去打的時候,有多少人來看熱鬨,又是怎樣說他們的,其中就有你家小弟,”楊黎明指尖點著桌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理解。”
江尹有股氣被堵住了,除了家人,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可是從小到大,他最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美滿和諧的家庭而已。
一出學校門,他就看到了他爸的車停在老位置,風像刀子吹在臉上,他飛快跑過去,拉開後車門坐進去:“他倆還沒出來嗎?”
“嗯,”江泰英放下手機,把空調打高:“等一會,累不累?”
“還行,”江尹想給張寧譽打電話的,但是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索性就這樣等吧。
“爸,我下周要回去看我媽,兩天。”
“行,”江泰英很利落,也不多問:“你自己看著安排,兜裡還有多少錢?”
江尹隨便說了個數:“三四千吧。”
“花完了就要,不要太省了,你和申睿娶媳婦的錢家裡都留好了,”江泰英說完回頭看著他笑了。
“給他自己娶吧,”江尹不自然地彆開視線:“我才不要!”
江泰英以為他羞,說他是傻子。
過了會,那倆人還沒來,江尹向前傾身,扒著前排座椅,叫了聲:“爸。”
“嗯,”江泰英感覺他有話說,看著他:“怎麼了?”
“我們學校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江尹說。
“什麼事情?”江泰英扭著身子坐,他喜歡聽孩子們的分享。
“就是,”車內沒開燈,父子倆看對方的神情都不分明,江尹拿彆人的事舉例,其實也就是在說自己,有緊張有心虛,他一鼓作氣說出來:“就是有兩個男同學,他們談戀愛了,然後就被家裡知道了。”
他說完之後江泰英愣住了,不說話也不動,好長時間。
江尹以為是嚇到他爸了,然後他也跟著嚇到了:“爸!你沒事吧?”
“沒事,”江泰英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確認一遍:“你們學校倆男同學談戀愛啊?!”
江尹沒自信了,應了一聲不打算說下去了。
“那他們父母知道後發生了什麼?”
江尹一言蔽之:“打!”
“我之前一客戶他兒子就是,”江泰英一提起來就感覺頭疼:“哎喲,他們那個家整天雞犬不寧,兒子三十多歲了,非要跟一個男人過一輩子,把他爸氣得好幾次差點沒死過去,他媽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申阿姨就說這沒辦法,改不過來。”
“可是……”江尹忍不住想還一嘴:“這種事情本來就有啊,隻是少而已,不能因為少就被說成是錯的吧,這也太不公平了。”
“兒子,你還不明白,”江泰英說:“父母辛辛苦苦把孩子養大,是希望孩子能夠好好的走完一輩子,而不是讓孩子每天都承受彆人異樣的眼光,孩子有時候也要站在父母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他願意讓他的父母在人前抬不起頭,那他就可以隨心所欲。”
換成江尹愣了,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江泰英繼續說:“在這個社會上,大眾認同的站主導地位,極個彆的一旦說了意見相左的話,你知道會怎麼樣嗎?”
他等著江尹回答,但是江尹沒說話,他又說:“如果有人心裡承受能力特彆強,無視外界的眾說紛紜,OK,那沒問題,可是真的能做到嗎?我之前在多倫多的時候有一個同事,他就是特彆特彆樂觀,但是他有多樂觀他的生活就有多糟糕,最後他三十三歲死於自殺,當時還上了當地的新聞,他患有長達十幾年的抑鬱症,他二十多歲的時候和一個比他大了三十多歲的女人有過一段戀情,你覺得在他的事件中,你是站大眾還是站極個彆?”
江尹還是沒說話。
“我換個問法,通過一係列事情,帶給他的弊肯定是大於利的,那你覺得是對是錯?是否公平?”
江尹閉上了眼睛,依舊沒說話。
過了一會,江泰英問:“那倆男生是你好朋友嗎?”
江尹遲疑著說了句是。
“你是想為你朋友討個公道,爸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彆人的事情你不要過問太多,我們又不是他們故事中的主角。”
“嗯,”江尹癱坐在座椅上,悶悶地說:“我知道了。”
車裡陷入了沉默,直到申睿拉開副駕駛車門:“我靠!凍死我了,江叔叔,我媽在家做飯了嗎?餓死了?”
“哪天不給你們做?”江泰英沒看到張寧譽:“哎,寧譽那小子呢?”
“哦,”申睿係上安全帶回頭看江尹:“他給你打電話沒打通,他今天不去家裡了,要回去看姥爺。”
“什麼?”江尹驚坐起來:“有什麼事嗎?”
“他沒說,就說想回去看看,哎呀,不用擔心他,估計早都到了。”
江泰英發動車子:“那行,我們回去吧。”
“你手機給我,我給他打個電話,”江尹對申睿說。
申睿把手機給他,就趴前麵點歌去了。
電話一通,江尹就想給張寧譽講他爸剛剛給他灌輸的那些東西,可他也隻是問問今天為什麼突然回去了?怎麼回去的?
這麼冷的天,是打車還是騎車?如果是騎車,那江尹明天非得揍死他。
張寧譽是擔心姥爺才回去的,天氣冷了,不知道姥爺舍不舍得開空調,外加這幾天姥爺血壓又想上來了,明天上午老年社團安排了體檢,他可能還要請假陪著去。
當然是打車回來的,他又不是傻子,騎車要被凍僵了,倆人又說了幾句,江尹這才放心。
張寧譽在電話那頭啵了一口。
“嗯,”江尹在心裡邊給他啵了回去:“那你早點休息,明天穿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