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凜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一個瓢潑大雨的傍晚,鼻腔裡混雜著雜亂無章的信息素,腥潮而粘膩。
他的視線中模糊一片,其中一個男孩子笑的挑釁又張狂,“喲,這不是咱們班集體評選的班草餘凜嘛,聽說分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呢,我們還壓你會分化成什麼,呿,白浪費我這麼多錢了,整天趾高氣昂的,怎麼沒真分化成alpha呢。”
這是他初中時班裡一幫遊手好閒的小少爺,在他未分化之前倒是每天都像個狗腿小弟一樣“餘凜早餘凜晚”,可他僅僅是一個星期沒來,他的人際關係就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些觀察他的眼神中,有人疑惑,有人不可置信,有人挑釁,也有人等著看好戲,當然,也有那麼極少部分的同學……帶著憐憫。
餘凜說不上來,但那種感覺曾一度讓他覺得自己會發瘋。
他隻有14歲,他還不懂得那麼多的人情世故,但那些人或開玩笑或認真的話,真的可以很輕易的毀了一個人。
餘隱倦曾在他分化後的那一天就對他說:“你是我的兒子,你是餘氏的兒子,我永遠為你感到驕傲。”
這個世界的有色眼鏡太重了,他們會很輕易的說出“看啊,那是一個alpha ,他一定很強大。”或者“看啊,那是一個beta,他向來資質平庸。”
餘凜曾迷茫過,但他還是從茫茫霧霾中走出來了,找回了方向。
他沒有錯,分化成beta根本就不是一個錯誤,隻是因為那些人,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在蔓延,因為有人資質出眾卻不屬於他們所固有的認為的強勢群體,就會被當做一個異類。
而餘凜恰好是這樣。
但這更能說明他的強大,不是嗎?
……可有些事情,有些話語,不是真的不在乎了,而是習慣了。
做噩夢的從來就不止一人,桑清越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家醫院的走廊裡,窗外,是化也化不開的積雪。
病房的牆邊倚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抽著煙,臉上是英俊也掩蓋不住的疲憊。
是他父親。
一個醫生從旁邊的病房門走了出來,和桑毅談話。桑清越是想走過去聽聽他們說什麼的,可這副身體不受他控製,原來的主人公似乎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逃避般的轉過身去,隻隱隱約約聽到了醫生的最後一句話:“……很抱歉……我們真的已經儘力了。”
畫麵一轉,鼻腔周遭圍繞的是曾經很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視線繼續滑動,是雪白而又空蕩蕩的病房,還有病床上,那個如同枯萎鮮花的美麗女人。
樊如蒼白的手指間觸碰到了桑清越,桑清越立刻抓住。
昔日明媚溫婉的母親一去不複返,她此時麵色蒼白,神色卻依舊溫柔。
她聲音輕柔也或許隻是因為沒有更多的力氣了:“清越最近在學校過得開心嗎?”
桑清越前些時日剛分化,但他答:“開心。”
“那就好啊,那就好……”樊如看著天花板上的一點,“真幸運啊…如果有機會的話,媽媽真的好想看看……十七八歲的你。”
那將會是所有人一生中最充滿朝氣的時候,他們對世界滿懷憧憬,向往未來。
樊如突然歎了口氣,“可是……”
桑清越抓著她的手,仿佛這樣時間就可以永遠停留,“您一定會看到的,我會好好的,不負所望。”
後來他又和樊如聊了會兒天,關上了門,出去了。
這個下著雪的冬天,好冷啊。
病房內,樊如看著掩上的門,又將視線轉向麵前另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說:“阿毅,我很喜歡南郊的那片小花園,之後,你就將我安放在那兒吧。還有……”
“我走之後,你不要為我停留。”
你應該找一個稱合心意的omega ,像大多數alpha一樣,不用在一次又一次的易感期中躲回自己的房間,明明妻子就在門外,卻還怕傷害到她。
怕引起樊如的情緒波動,桑毅答應了,“好,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隻要……你還能好起來。
很久很久的以後,桑毅食言了。
他是一個很成功的上位者,隻要他願意,會有數不儘的omega為他前仆後繼。
可他沒有多看那些人一眼。
第二天,兩個同樣神色倦懶的人在走廊碰麵了。
桑清越總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他提前從抽屜中拿出一支噴霧放進背包裡,又貼了一個阻隔貼。
餘凜打了個哈欠,神情還算自然,“早。”
桑清越的神色有點古怪,他也道:“早。”
徐湘早已在淩晨駕車走了,一直到早餐鋪,兩人都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安寧。
“煎餃還是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