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們迄今為止,也沒有查出具體病因……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確是被誘導產生應激反應的,與他一起送來的還有另外兩位學生,我們在這之前也對幾人進行了抽血檢測,他對其中一位女性omega的信息素並未有任何反應,但另一股就……”
桑清越長時間懸起的心臟仿佛突然跌落下來被摔碎了,摔得支離破碎。
桑清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您的意思是說……是那一股信息素引導它變成這樣的嗎?”
醫生:“目前來看…是的,不過他的信息素曲線波動很奇怪,似乎又很想與對方親近……”
單是第一句話,就已經砸得桑清越抬不起頭來,數不儘的後悔與自責湧進情緒的大玻璃罐裡,很快占據整個空間。
宋炎在這時也追了上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東西,“小桑,你昏倒的時候我撿到了你的手機,剛忘還你了……有人給你打電話!”
桑清越隻好先從瘋狂蔓延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停止與醫生的交流,與宋炎道謝後接過手機,屏幕上顯示,是父親的助理。
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手指尖在這時又顫抖起來,在經曆過現在的事情之後,一股名為巨大不安的感覺徹底砸上了他的心頭。桑清越有預感,在按下這通電話的接聽鍵後,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那頭是他的父親,他不可能不接。
桑清越走向無人的角落,接起電話,“喂,邁克叔叔?”
桑毅的助理是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但一口中文格外流利,“少爺,終於可以給您通電話了……”
“跟您說很多次了,叫我清越就好。”桑清越說,“我上次給您回撥電話您沒有接,是出什麼事情了嗎?父親他……最近還好嗎?”
邁克那頭沉默好久,他每沉默一秒,桑清越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桑總他……”邁克的聲音中仿佛飽含無限哀傷,“桑總他前幾日去參加一場交談會,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酗酒開車的人,很不幸……哦、哦,清越,我不想讓你聽到這些,可現在先生的情況很嚴峻,已經在醫院了。”
長時間的冰冷麻木讓桑清越感覺渾身發涼,手指已經僵硬了,手機不受控製的順著手腕滑落,發出很清脆的“啪嗒”聲響。桑清越反應過來,迅速蹲在地上撿起手機,幸虧沒摔壞,通話屏幕還亮著。
一種深深的無力與落差感湧上心頭,桑清越幾乎是顫抖著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爸爸他現在的狀況具體怎麼樣了?”
“由於先生近年來一直在做alpha的信息素疏導,情況原本已經趨於穩定,可發生事故的車玻璃片刺進了腺體……”
一滴透明的液體滴落在地板上,桑清越用力揉了揉眼睛,儘量讓眼眶中的液體不要掉落下來,“……然後呢?”
“桑總已經做了腺體摘除手術,目前還在病房……”
邁克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跟著桑毅了,甚至於他曾親眼見過美麗的樊如女士與他相知相愛相離的過程。眼下又見到這番事情,他打心底裡替電話中的這位小少爺感到無奈與心疼。
“…清越,很抱歉那天沒有及時回你的來電,我現在已經下飛機了,最遲明天淩晨……就可以抵達華國。”
“……您要來接我嗎?”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亂糟糟的扯成了一團,桑清越隻能儘可能的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是。我很抱歉,小少爺。這件事情對您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我知道您會難過,會無法接受,但現在先生身邊真的很需要您的陪伴……”
“我知道的,我都理解……”桑清越強忍住喉尖的酸澀與哽咽,“邁克叔叔,謝謝您在這個時候出現。”
掛斷了電話,桑清越重新站起。手機原本就已經好多年了,眼下屏幕又再次碎掉,看來是真的不能再用了。
在走廊裡,隔著好遠的距離,宋炎就看到一個人緩慢的走過來,明明隻是一通電話的時間,可桑清越給人的感覺卻和來時完全不同了。
如果說他之前隻是寡言少語麵色冷淡,現在就是真真切切的沉悶陰鬱了。
“小桑……”宋炎忍不住開口喊他,卻發現對方連唇色都是蒼白的,“餘凜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但你也彆太難過了。醫生說了,他不日就會醒來,到時候我們還約好要一起去打球呢。”
桑清越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輕輕對他說:“……我們現在,可以進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醫生已經檢查完了。”宋炎忙不迭的回答,然後又撓撓頭,“我剛剛來過了,就先不進去了,陳訴言還在樓下,我去找他。”
“好。”桑清越說。
進入這間安靜的房間,仿佛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桑清越又緩又輕的走過去,卻又不敢離得太近。
曾經在賽場上肆意不羈的少年此時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麵色有些蒼白,手臂上插著乳膠管,甚至連脖子上還纏著一圈繃帶。
桑清越的目光從少年的眉骨移到鼻梁,又望向對方緊閉的雙眼。
醫生說過,餘凜對自己的信息素會有應激反應,雖說他現在不在發情期,在昏迷的時候也已經被打了抑製劑並貼上了阻隔貼,但難保不會再出現什麼意外狀況。
明明想觸碰的人近在眼前,卻仿佛相隔甚遠,無論如何也不能觸碰。
或許他們說的是真的,AO相匹,beta與beta在一起才能長久。
曾經少年之間的曖昧熱戀仿若曇花一現,他像是一隻來自角落的小鬼,從彆人那裡偷來了一點歡愉,眼下,神又要將這一切全部沒收了。
到頭來,萬事皆空,一切都隻是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