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向邊上走出數十步,停在了一處斷壁前。
陸鈴兒靜靜呆坐於階前,容硯則默默守候在殘垣。
兩人就這樣,從午前到日暮。
期間容硯外出買了些吃食,陸鈴兒也隻是搖頭。
此時此地,她實在是吃不下任何東西。
直至晚霞鋪滿長空,陸鈴兒才忽而驚醒過來。
她驟然起身,看了眼天色,急急便往外走。
容硯快步行至陸鈴兒向前,阻止了她的腳步:
“你要去哪兒?”
“我想,祭奠一下陸家之人。”
陸鈴兒的聲音很輕,雖已不再流淚,喉間卻似帶有些許哭腔,如絲如縷,將容硯的心纏得緊緊的。
“無需去尋,我已備好了。”
容硯的聲音未落,他已給陸鈴兒遞來一疊香蠟紙錢。
時值七月,需用此物的之人甚多,先前他出去為陸鈴兒買吃食,看到有店家在售賣,便也買了些。
陸鈴兒是個重情之人,既已來此,怎會不祭奠一番。
殘陽如血,青煙似縷,兩人就在這荒宅廢園之中,燃燼手中紙錢,祭奠故人亡魂。
當火光熄滅,陸鈴兒也似放下了橫亙於心的執念,她麵向容硯,輕聲說道:
“回去吧。”
“好。”
再次踏上北大街,天色已然暗下,舉目可望見滿天的繁星。
沉默許久的陸鈴兒,卻在這時開了口:
“閣主,你之前說,先了解了陸家之事,再談是否要學查案。”
“嗯,陸家牽涉的事太大,若要追查必定凶險萬分,你需考慮清楚再作決定,一旦開始,可就回不了頭了。”
容硯這十年來,明裡暗裡對陸家的追查就從未停過。
然而線索難尋不說,就連他,也因此案被暗殺過數次。
上次陸鈴兒誤打誤撞,好不容易牽出了常老五與泰來坊,他還來不及出手,便被人滅了口。
“不用考慮,我學。”陸鈴兒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容硯完全不意外陸鈴兒給出的答案,他早就知道,陸鈴兒外表看起來甜美可人,內裡卻是個執著之人,她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就像多年以前她纏著幻人張教她戲法,就像這些時日她接下的每一個任務,隻要她決意去做,就一定會做下去。
“好,回閣裡我會安排此事。”
容硯應下陸鈴兒的請求,緩了緩語氣道:
“你今日尚未進食,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陸鈴兒自荒宅出來後,對身世的執念已然放下,轉而化為對真凶的追尋,腦子也逐漸清明,這時方才感覺肚餓。
她不覺悄然撫上空空肚皮,輕輕道了一聲:“好。”
隨著街上的行人逐漸增多,兩人不久便走出了北大街。
在往解憂居所在的西大街行去的路上,一家餛飩鋪吸引了陸鈴兒的注意。
那是一家名為“巧婆婆”的街邊小攤,攤鋪不算大,但食客倒是不少。
還未走到攤前,那餛飩的香味便已遠遠地傳了過來,陸鈴兒餓了一天,此時更覺饑腸轆轆。
“閣主,就這家吧。”
容硯點頭,兩人並肩進了餛飩鋪,選了處空位上坐下。
鋪子老板巧婆婆笑眼眯眯,見二人同行入座,目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來到二人所坐的桌前,和藹問詢道:
“二位客人可是要吃今日的專屬餛飩?”
陸鈴兒眨了眨還略微有些泛紅的眼眸,不明什麼是專屬餛飩。
她正想問問何謂專屬餛飩,隔壁桌餛飩的香味便入了陸鈴兒的鼻端。
她轉過頭去,瞟了眼那一男一女點的餛飩,香味濃鬱,看起來也很美味的樣子。
再抬眼看看其他桌,好像大多都是點的這種餛飩。
“可是他們那種?”
“正是。”巧婆婆笑嗬嗬地答道:
“這是雙人份的餛飩,也是這裡賣得最好的。”
陸鈴兒點頭,正想詢問閣主的意見,卻見他目光有些異樣。
隻是當他瞧見陸鈴兒的雙眼,即刻又恢複如常:
“你點就好。”
“那,就這個吧。”
“好嘞,二位客人請稍候。”
巧婆婆前去備餐,陸鈴兒坐在桌前,看著攤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明明天都黑了,今日街上的人怎還越來越多了?
隻是她今日腦子裝了太多事,並未去細想。
若是往常,她定會早就注意到,街上不僅熱鬨了起來,還多為成雙成對之人,就連這餛飩鋪也是如此。
但凡她再多留意一點,便會發現,今晚,是七夕。